樊哙回想片刻后,脸上有些变幻不定,良久,才回道:“那方......他确实让人仔细查探过吾大母全身,不过,吾当时站在屋外,并不......确定。”
“吾大母头上的伤口,确实只有额头上那一道。”
张攸的心猛地一沉。
“也即是说,这方令史很可能没有说错,汝媪确实是不小心撞到了。此案,若是据汝所言,恐难以让人信服。”
“你再回想下,可有错过什么?”
樊哙皱着眉头,仔细沉思片刻后,
他,忽然沉默了。
樊哙的沉默,让张攸明白了,那新任方令史,很大可能,是没有判断出错。
不过,他还是想要去曹参那里确认一下。
“我......当时,见阿媪死了,心中非常悲痛,又听那方令史说,此事是一个意外。”
“当时,我根本不相信,以为他......”
“所以,一时冲动,就打了他......”
“我事后想了想,或许,这事,确实是一个意外。”
“但可惜,阿媪死了!”
是的,她已经死了。
面对着樊哙的悲痛,张攸缄口不言。
他想,或许释放一下情绪,对悲伤中的樊哙来说,更加有益。
过了许久,樊哙才止住悲痛,艰难抬头,望向张攸:“子远,依秦律,吾打了方令史,会如何判?”
张攸:“依秦律,汝因汝媪之死而伤人是为不端,可以从轻处罚,至多鞭笞二十,与赀二甲。”
樊哙沉默无言。
“鞭笞二十,吾无异议,可是,那赀二甲......是两千七百一十二钱,我卖狗肉二十钱一斤,这得卖多少......”
樊哙已经说不下去了。
钱,难倒了他!
张攸开口道:“那两千七百一十二钱,我会帮你交的。此事,你不要担心。等你出来后,就好好地操办汝媪死后之事。”
樊哙目露感激,眼中有些湿润:“子远待我樊哙如此,我樊哙无以报答。而我樊哙身上唯一值钱的,或许就是这身力气了。可是,子远并不需要......”
张攸:“樊哙,既然你我相交,你有难,我若不帮,于心何忍?”
樊哙无言,他起身后,连连朝着张攸作揖行礼,神色严肃,并承诺道:“今后,子远若有任何差遣,我樊哙绝不皱一下眉头!”
张攸:“等你出来后,你准备继续卖狗肉?”
樊哙默不作声。
“子远,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一次,我交恶了那方令史。我也才事后知道,那方令史,据说与四川郡那边有关系。”
“若是继续卖狗肉,恐怕......”
张攸望着樊哙,“樊哙,你误解了我的意思。狗肉,是否能继续卖,此事暂且不要下定论,你也不要多想。我以为,先了解一下那方令史为人,再作打算。”
“倘若,此人是睚眦必报之人,那樊哙你这狗肉肯定卖不成。但此人是个宽厚之人,那这卖狗肉之事就有待商榷。”
“一切,等我探得消息再论。”
樊哙闻言,点点头,“那我听子远的。”
张攸看了樊哙一眼,“话虽如此,但我倒是想要先去曹参那儿一趟,我想要知道,你樊哙之媪,是否果真如他所说?若真如他所说,那此事,确实是你樊哙不占理。可若是事有蹊跷之处,那这方令史就很有问题了。”
樊哙神情肃然,对张攸说道:“我樊哙就拜托子远了,我相信子远。此事,若是没一个令我信服的结果,我心中依然心存疑虑,很是不痛快!”
张攸:“樊哙,你就在这县狱中好好待着,静候一日,最迟明日,你就可以出来了。至于那二甲之钱,我会帮忙交上的。”
樊哙心中极为感动。
张攸随后,便向樊哙提出告辞。
张攸出了县狱,抬头看天,见天已黄昏,便催促着夏侯婴驾车,往曹参家中赶去。
有些事情,他需要找曹参问一问。
樊哙之媪之死,曹参必然能接触到当时的记录过程文书,他需要从曹参口中了解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