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们又都将目光看向张攸。
张攸沉思半晌:“若是年纪太大,则恕我无能为力。但年纪偏小,吾将尽吾所能,全力救治,或可有一线生机。”
程文先是目光黯然,紧接着心神大定,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他的孩子们还有救!
下一刻。
程文对着张攸躬身作揖道:“还请子远,能全力出手救吾家三个孩儿。若是事与愿违,吾也不会因之而怪罪于你。此事,吾会和县令提前说清道明,避免子远因此事而受到连累。”
接着,程文又将目光看向萧何、曹参:“萧何、曹参,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上,以后,我家那三个小子若是被治好了,就拜托你们照看一二了。”
萧何、曹参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眼神。
他们都要养家糊口,凭借那点收入,恐怕入不敷出。若是还要增加几张口,对他们来说很为难,但他们与程文是多年好友。
而程文话中已经有托孤之意,这是对他们何等的信任!
他们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哪怕生活再难!
张攸则是看到了萧何、曹参两人眼中的为难。
他的心里也在为程文感伤。
当萧何、曹参准备出口答应的时候,张攸则是出声道:“不如这样好了,若是吾出手治好了他们三人,就让他们三人与夏侯灶一般拜吾为师,吾传他们本事,吾来养他们。”
“萧兄,还有曹兄,到了这般年纪,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家中突然多了几张口,或许家中有些困难。吾倒是家中颇有些财资,家里增加几张口并非难事。”
“平日里,萧兄和曹兄,也可以帮忙照顾一二。”
萧何、曹参面色一红,勉强养家糊口,他们深感无奈。
他们心中对于张攸由衷敬佩,都在心里暗想:此人,君子之风,可为友!
程文闻言,看向萧何、曹参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而看向张攸时则带着深深的感激,目光中饱含泪水。
刚刚看到萧何、曹参准备开口答应时,程文心中又非常感动。
萧何、曹参,我程文没有看错你们!
“萧何、曹参,刚刚所言是吾有欠考虑了。”程文对萧何、曹参各自作揖行礼,语气坚定,以行动打消了两人的念头。
他可不想坑害两个朋友。
两个朋友家中什么情况,他自然心里门清。
即便是条件相对较好的萧何,他每月的俸禄也才堪堪养家糊口,最多每个月可以保证全家人吃两顿肉。
然后,程文的目光望向张攸则是发自肺腑地感激:“子远之恩,吾难以为报。从今往后,吾那三子,必将以阿翁之礼相待子远。”
张攸愣住了。
我这就多了三个儿子?
说罢,程文长叹一声:“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程文目中含泪,转过身,背对着萧何、曹参、张攸,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萧何、曹参,你们保重。两天内,吾必会安排好家中与县廷一切事情。此次一别,或许我们会阴阳相隔!”
“不知,你们可还记得我们以前登高望远、举杯欢歌的时候?吾可一直记得,那段日子,是吾此生最高兴的时候。”
“只可惜,这天意弄人!”
“吾不能因吾一人,而让程里之人、乃至整个沛县受吾牵连。吾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为了程里乡亲,也为了沛县,吾已经决定,吾会劝说吾、吾妻,还有吾翁媪,皆会随吾一同赴死!”
“他们……皆被吾连累,如今也都咳血,恐怕……”
“唉……”
“吾之仅存血脉,还望萧何、曹参、子远多加照顾!”
“明日酉时前,吾会派人将吾三子送往子远府中,今后拜托子远了!”
听着程文的话,望着程文越走越远,萧何、曹参、张攸三人面露郁郁、垂头丧气。
三人此次互望了一眼,叹了口气,久久默无一言,最终,各自回家。
“子远,你我一见如故,汝之大恩,吾在死前必会报答于汝。”程文心想。
此刻,程文的泪水无声地流淌,抬起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他笑了。
那光,照在程文的身上,照在他的影子上,而他的影子,则是贴合在沛县所有人脚下踩着的大地,影子融于大地,以至于最终那光也照在沛县每个人身上......
是那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