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年，秦眠便可下地了，只是走路还是有些艰难。

暮氏算是与世隔绝，也方便了养伤，只是外界的消息也实在是少。

暮染曾见秦眠写了数十封信笺，都被珍藏在一方小盒中。

又过了一年，秦眠开始帮助暮染母女下地干活了。

暮染的母亲是一位读过书的女学者，她履历渊博，却被迫留在这座深不见口的死城。

“我的故乡在这里，但这里不是我的故乡。”她常常卧在院子里看天，看日，哪怕眼睛酸得落泪也不愿收回目光。

“阿娘她，不属于这。”暮染无意间聊起母亲，眼中如深渊般平静得有些可怖，“我也不属于，只是他们取了我的血，让秋岁认我为主，只要我稍有不从便有魔气进入体内搅乱我的气息，灵力无法运转，我便是寿元大损。”

秦眠低头，手中把玩着两根怎么也折不断的草茎，但很显然，这并非他的注意所在。

“我活不久啦，但是你不一样。”暮染捧起他的脸，如一件奇宝，“煜王殿下，我犯的错，我自来日奉还。”

还，她早便还完了。

她并非策划者，也非实行者，不过一个被夜汐羽高高捧起的棋子，空有名、无有权。

女帝最听祭司的话了，因为，那都是女帝自己的命令啊。

暮染嗤笑出声，再没了注视他的勇气。

手中草茎被折断，秦眠愣愣地看着她。

元婴修士至少八百年寿元，那么暮染所谓的寿元大损，又是被折磨了多久。

“怎么斩断秋岁与你的联系？”

她的眼中忽有光亮闪过，视线划过他的脸，又变了脸色，再次低下头去。

“没用的，除非当日授剑礼的人，全数暴毙。”她苦笑，“可当日，几乎全村的人，都在那观摩，我只是一个供人观赏的玩物。”

两人又陷入沉寂，

秦眠刚要伸出的手，被一声叫喊拉回。

“哟，这不是暮黎的前王爷吗！”小孩尖细的嗓音在一众风声中尤为刺耳。

秦眠轻笑一声，借力起身，只一瞬便移至他们身前。

他低头，在叫嚣的孩子肩头依靠着：“下辈子注意点，前小孩。”

皇谪刺入心脏，血溅在他侧脸，活像一位索命鬼。

桃花眼在此刻染上杀意，任凭暮染如何阻拦也是无济于事。

于是不消一刻，田中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

看他如此疯狂，皇谪也忍不住化形揽住主人：“不能再杀了，如今这样，与夜汐羽下令赶尽杀绝暮黎百姓有何异？”

“当然有异。”他轻蔑地笑出声，“他们全都该死。”

“秦谢元！”暮染以身横挡在他身前，“你不是向往河清海晏吗，如今这般，倒更像是取人血肉的暴君。”

倏地，秦眠瘫坐在地，或嘲笑、或自讽，桀骜的狂笑在天边响起，让这一片天地失色。

“沤珠槿艳罢了。”他不再笑了，认命般伏倒在草地上，淤泥染了一身也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