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枫这首词曲开头就写春天到来,万物繁衍,情深求偶,登时让这些蒙人想起牲畜春日发情的种种状态,不禁“性”致盎然。词中有马有驴,鸡飞狗跳,猫儿窜楼叫春,也让蒙人觉得活泼逗趣,大赞词藻之骚艳莫过如此。
蒙人心胸直快,做事利落,反感“杨柳依依,晓风残月”等饶舌语句,无心体会其中意境。他们瞧不起汉人的矫情造作。男女有情,想干就干,不干拉倒,胡扯闲话做啥?
楼上蒙人快意之余,纷纷询问这首词曲是谁谱写。
老鸨唤来杂役,把唐羽枫请上楼。蒙人们见唐羽枫潦倒落魄,并不嫌弃,反而奉做上宾,赞为“人中文材”!
青楼姑娘窃笑:“这乞丐文弱,看来也是读书人,竟然谱得如此荡词浪调,真真的侮辱文字。先师孔老夫子泉下有知,非得气活转,爬出坟墓,拔刀子把这不孝徒孙捅死!”
端坐上位,唐羽枫感动得涕泪交流,自己满身肮脏,低贱龌蹉,屡受白眼,这些蒙人却敬重异常,争相向自己敬酒,足见赤诚。
蒙人游牧,四处漂泊,风霜不绝,疫病丛生,多灾多难,不似汉人农耕稳固安乐。前几日还能放牧数百牛羊,跨马奔驰,饱腹而歌。一场瘟疫过后,牲口死绝,只剩下羊缏握在手中,凄苦难言。
各种灾难层出折磨,让蒙人坚韧勇猛,心胸豁达,瞧惯生死,也看淡贫贱之分。
这个民族当时人数寡少,却能纵马横扫天下,灭国无数,建立起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大帝国,和他们的直爽不佞的性格不无关系。
许多民族自诩文明,内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欺贫爱富之风盛行,富者骄横,贫者孤寒,国民离心,难免被他们轻视为蛮族的蒙人所灭。
酒酣之际,蒙人赠送两锭银元宝,唐羽枫却之不恭,只得收下。忽然又想起楼下还有一群乞丐饥饿待食,唐羽枫唤来老鸨,让她在底楼安排几桌上等饭菜,招待那些苦人儿。
老鸨犹豫,这隐仙楼可从来没有招待过此等讨饭人。
唐羽枫从怀里摸出那两锭银元宝丢给老鸨。老鸨掂掂银子,有十两之多,足够几桌饭钱。可让一群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乞丐在此吃喝闹腾,隐仙楼有失体面。
蒙人见老鸨迟疑,纷纷大怒喝骂:“人家都出银子了,你还磨叽啥?狗眼瞧人低,管人家是什么讨饭流浪的,只要有人出钱,进门就是大爷,还不赶紧伺候?”
老鸨无法,只好招呼厨房安排饭菜招待那些乞丐。乞丐们听得消息,扶老携幼,一拥而进,占据隐仙楼下层,围桌而坐,讨酒点菜,顺便骚扰往来的风尘姑娘,隐仙楼哗声一片。
饭菜端上,极其丰盛,烤鸭、炖羊排、炸果子,蒸鲤鱼……乞丐们哪还按奈得住,伸手就抓,根本不用筷勺,直接用手往最里塞,油水四溅,唔呱作响。
蒙人们在楼上围观,兴奋不已,接连指点老鸨继续加菜。
也有蒙人询问唐羽枫:“这些人可与你相熟?”
唐羽枫摇头:“方才刚认识,都到这里讨饭来着!”蒙人们肃然起敬。
为首蒙人说出姓氏官职,让唐羽枫有事就去寻他,他一定把唐羽枫当作朋友对待。
此人乃元军武官,从漠北调来,驻守济州,总管附近运河巡查事物,粗狂刚烈,骁勇善战,下属都喊他“阿尔斯楞”长官。阿尔斯楞厌恶吝啬自私之辈,见唐羽枫倾其所有厚待那些素不相识的乞丐,大为赞赏。
(相传,阿尔斯楞最怜贫弱,也体贴汉人难处。当时,运河沿岸各驻村鞑子恣意妄为,以老人年老无用为由,强令汉民驱逐年过六十的父母。于野外修盖砖石小屋,屋内深挖做坑,推老人进入,随机封死,俗称“活人墓”,也叫“砖打坟”。一时间,四处哀哭,惨绝人寰。阿尔斯楞目睹此情,深为愤慨,带兵阻止,接连惩处十几位凶残不仁的驻村鞑子,灭老惨剧方止。汉人感恩,为其建庙,俗称“鞑子庙”!)蒙人和乞丐们走后,唐羽枫也想离开,老鸨一把拉住他,不小心把破烂不堪的衣袖也拽了下来。老鸨乖觉,见唐羽枫虽穷弊,但大度风趣,与蒙人贵族相交甚欢,又会提笔写曲,日后可堪大用。
老鸨话语热络。三言两语便把唐羽枫留在隐仙楼,专门招待蒙人贵宾,也顺便再谱点艳词浪调让姑娘们勾引挑逗客人。
唐羽枫洗浴身体,更换鲜亮衣物,旧貌换新颜,飘飘然然,楼上楼下略微走动,姑娘们瞪眼尖叫不停。这浪荡子身材修长,肤色细腻,长眉黑眸,鼻梁高挺,极为俊帅。又兼饱读诗书,自有一股倜傥风雅气度,姑娘们大为倾心,眼热不已。
唐羽枫生怕隐仙楼的人们小瞧自己只会谱写马嘶狗跳的荒唐曲,要来纸笔,又写几首曲词。姑娘们传看,曲词清雅传神,押韵上口,大为钦佩,对唐羽枫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