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羽轩进得冷砚阁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个面色瘦削的,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挺着大肚子的她。
她那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蓬松的散开着。她凝脂般白净的脸上,略带憔悴。她那一双原本会说话的灵动的大眼睛,诡异的竟也晕着那么一圈红霞。他知道,那该就是因为她伤了眼睛的缘故吧。不过,即使如此,她那一双晕着红霞的眸子,在他看来,却更是让她美得匠心独运。那样充满诱惑力的颜色,混搭着她干净的气质,邪魅的蛊惑混着清新的灵动,她愈加的惹人爱怜了。
然而,他的视线打在她那凸凸挺起的肚子上。这时候,那个穿着一件寻常旧衫子的女子,正撑着石阶,笨拙而又费力的站起来。她愈加瘦了。他看着她那细细的小胳膊,努力的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的费劲样,心痛得无以复加。
那个低垂着头,兀自使着力,终于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女子,在抬起头来的刹那,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院门口突然降临的男子。
她的手,还搭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长长的睫毛闪一闪,没来由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他看着她泪水哗啦哗啦无声的往外流,那苍白的脸上,昭然若揭的写着无尽的委屈。他的心,更痛了。
他一步两步,紧赶着走到她的面前。伸手,终于还是将她拥入了怀中。“你怎么这么傻……”
他的肩膀还是那么瘦削单薄,然而面前拥住自己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正正的男人。他穿着乳白色的锦纹袍子,举手投足之间已然一片大家风范。只是,当这个男人终于一把拥住面前这个女子的时候,那样澄澈干净的眸眼才终于又在他的眼里浮现。这样如澄澈的眸眼,如今已鲜少在他的眼里出现。
夏雯雯听见响动,窜到门口一眼瞧见的便是这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影。她家姑娘泪水断线了珠子般的直往外掉。那男子紧紧拥着她家姑娘的摸样,仿佛就是想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子里。夏雯雯心头一惊,探着脑袋细细打量那个穿白衣的年轻男人。
那样一个仿佛是从天上走下来的美男子,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那样细白的皮肤,那样盈盈闪动着的长睫毛,他红润的嘴唇抖一抖,看着怀里女子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心疼。
在夏雯雯的脑袋里,这世间最最优秀最最好看的人物,自是她们家爷了。爷没揭开面具的时候,他那样清华的气质,已然足够令天下所有的男子自惭形秽的了。而后那一张白玉面具后的面目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那样俊逸非凡的摸样,更应当便是这世间独有的了。夏雯雯心里一直都是这般敬仰着自家的爷。当然,这里有必要说一句的是,敬仰是敬仰。小丫头心里爱着的,还是她们家裴绍文同学。
可是,今儿一瞧见这白袍的男人,恍惚里竟觉得,这一位和自家爷站一起,可不就是不相上下的卓越非凡!
她抱着面前的男人,像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着了怀抱,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羽轩,你,你终于来了……”她呜呜咽咽的说着,“带我离开这里,我,我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
他的心,随着她每一句话的波动,突突的跳动。他心爱的女子,在瑞恩皇宫这个破败的院落,究竟又是受过怎么样的伤害,才能在他面前,哭得这般的委屈这般的伤心。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他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背,他那完全柔弱书生的手,现今已经宽大得能够给她无尽的力量,“不怕。”他瞥到房门后偷偷望着这边的小宫女,眼神冷冷掠过。“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他的眼里,那汹涌着的狠厉,潮水都没这般澎湃。
夏雯雯被那一眼的冷意,冻得一个激灵。
“和谁都没关系,”她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摸样,他抬手,赶紧替她拭了泪。“是我自己的错,我自己要跟到这里来。”她还居然笑了笑,又摸了一摸自己挺着的大肚子,“却不想,一早原来就有了他。”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一点点歉然的意味。
看着女子摸着肚子的时候,那男子眼里隐约有淡淡的阴霾一掠即过。可是,他敛了眉色,在灿烂的晨光了,他那长而弯曲着的睫毛,将他眼里的厉色,很好的掩饰住了。“乔子非,便是瑞恩国的瑞庆王爷恨离天?”他沉静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