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兰兰文学 > 凉山月 >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白彝中最高一层是曲诺。富了的“曲诺”可以比没落的“诺”还富有,但再富有身份仍是娃子,要按时节向黑彝交租纳税,服劳役,出兵丁,主家不能再随便买卖他们的人身,他们也无权迁移出主人的辖区:“阿呷”是安家娃子,有自己的小家,有一小点土地。但大部时间是为主人干活,生下儿子归主人所有,生下女儿要作为奴隶主女儿陪嫁,主人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想卖就卖掉,想杀就杀死;最下一级叫“呷西”,伺候他的老娃子和那个小娃子“呷西”,他们什么都没有,住在主人的牛棚马圈,冷天只有挤进羊子堆中取暖,吃的是主人吃剩扔给他们的土豆皮,菜根,饿极了偷口猪食被主人看见都会受刑。劳动没有时限。但干的主要是打柴,磨面,喂马,养猪等主人院内的活,围着锅庄转,所以人称锅庄娃子。古旺元曾在一个下雨天看到个锅庄娃子背着比本人大两倍的柴草,从泥水爬回院内,放下柴草又在呵斥声中急急回到大雨滂沱的山野里去。这些娃子的神经已经麻木,脸上表情痴呆,似乎既不会哭也不会笑。连牛马猪羊有时都会表现出来的活泼,懒散,任性,喜悦感情差别在他们身上都找不到。这五等只是从大处讲,其实细里还有区别,因为还有不同颜色的骨头之分。虽然这些人里绝没有“黑骨头”,那是只有黑彝才能有的。但总还有白骨头,黄骨头等等区别,最低的自然是汉人出身的,叫作“汉根娃子”的一级。同样都当锅庄娃子,彝根的比汉根的也要高一档……

娃子中有受不了折磨,拼死逃跑的。彝区无路,防备又森严,一旦抓住,主人必施以酷刑。黑彝施刑,因主人脾气而为,并无定律。有的可因偷吃一个洋芋割去耳朵,为打破一个铁锅而断其脚筋。但一般以毒打后卖掉为限。因为奴隶是财产,真要打死或残废了,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同是锅庄娃子,安家娃子,三道娃子,又有不同等级。同一等

级的奴隶中娃子,一个年已过六十,一个年方三十左右,而一切重活竟全是那老者在作,分食物时主人扔给年轻的娃子一块带肉的骨头,却只扔给老人一个洋芋。曹先生偷偷问罗赤中:“主人为何对这两个有偏有厚?”罗赤中咬他耳朵说:“那个老的不是汉根,是长毛的后代,他爷爷是石达开手下的一个军官……”

与这相关的是,他们发现彝人虽然除了比麽(巫师)外,百分之九十九不识字,但却多数人都能背自己的家谱,从几十辈前背起,一代不错。原来他们是靠这办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有血统家谱为证,严防假冒。

曹先生是个人道主义者,他感叹说:“社会发展有它自己的规律,经济不发展,社会不进步,什么人道主义原则,****道德,全是空话一句!”

经过调查,对彝族社会有了初步的,感性的了解后,再观察其它问题,开展其它工作,就事半功倍了。

曲木家小娃子就像进了天堂。

他头上留着“天菩萨”,赤着双脚,说彝语,披毡里却穿上了一套崭新洋布制服。和汉人的厨师,马夫吃一样的饭菜,住一间房子,还领了一套被褥。寨里的彝人远远看着他,眼里透着新奇和羡慕。慰问团到附近访问调查,曲木当翻译,他给曲木牵马,没几天这附近的彝人都认识了他。

说是为全队工作,大部时间还是照顾曲木。曲木使他上升为人,他对曲木感恩难忘,侍候她更加周到,比过去还多了些亲切和关心。曲木曾因带个娃子,在同志们眼前感到羞愧,这一改变也使她感到轻松自然。

有一天曲木和孟先生一道去调查,小娃子替他们两人拉马。曲木对孟先生说:“他连名字都没起过,总叫他娃儿也不好嘛,你给他起个名字。”孟先生便随起个名字叫“新娃”,意思是“新式娃子”。

新娃也有别人不能代替的用处。有天发现录音机的电池不够用了,最近的商店是礼州,来回要走两天,翻译走不开,汉族干部既不识路又不懂彝语。新娃听说后竟主动要求前往,曲木也赞成,说他跑这点路不算回事。有人问他会不会又被别人抓走。罗赤中说:“这倒不用担心,从这里到礼州全是我们罗洪家的地界,我家支的人多半已经认识他了。就怕他不会买东西,因为他从没独自地上过街。”

胡大夫有主意,叫人给他写了张单子,放进衣袋中,还为他备了匹马。新娃高兴得两眼放光,打马而去,没等第二天天亮竟买好赶回来了,只是临走忘了嘱咐他可以用钱买东西吃,饿了一天一夜。进门就瘫在了地上。

新娃干事很尽心,整天不说一句话。只在人们忘记新学的彝语辞汇,用手势向他请教时,他才吐出个单字:“渣泽(吃饭),依阿多(不抽烟)。”因此新娃饿倒在地时,嘴里吐出几个字,谁也没以为他在说话。

其实他说的是很认真的,新娃说:“要打仗了,大路上有好多好多兵,那个夫人也带人回到了山里,昨晚我在路上碰见了他们……”

(本章完)

记住我们网址:www.wanben.org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