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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小组的工作从慰问开始。三个人一组,配一个翻译,不论黑彝白彝,都挨家挨户去探望,说代表中央和***来看望大家,祝他们过好日子,然后送上礼品,一户一两盐巴,三根针,两缕线,小孩给两块糖。政府派人来看望,还送礼,这是破天荒第一次,特别对那些白彝曲诺来说,多半感动得流泪,而卫生组则同时开展简单的门诊,免费给药。寨子里本来没几户人家,没两天就全混熟了。

邵美华跟曲木住在一起,对这姑娘了解越多对她越喜欢。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曲木常常把话题拉到罗赤中的身上,好像谈谈他都给自己带来喜悦。

有天邵美华问曲木:“你是不是有点喜欢罗赤中?”

曲木笑着说:“我看你们都喜欢他呀,怎么单问我喜欢不喜欢?”

邵美华说:“喜欢跟喜欢不一样。有的是同志间的喜欢,有的像兄弟间的喜欢,可还有表妹式的喜欢哟!”邵美华已经知道彝族中表妹二字的特殊含意。

曲木脸红一笑,大方地说:“表妹?人家是大人物,看不起我。”

邵美华说:“这你是胡说,我看得出,他像对小妹妹那样关心你。”

曲木说:“那就像妹妹喜欢哥哥那样好了。”

邵美华说:“要是他想娶你,你干不干呢?”

曲木说:“他不会娶我。”

邵美华说:“如果我们替你保媒,他也许就愿意。”

曲木脸上露出一丝愁容。说道:“不行的,他是黑彝,他要娶我黑彝家支全都会反对,他就无法作人了!”

邵美华说:“你们是参加了工作的,是革命者,这点阻力还受不了?”

曲木说:“是革命者,可也是彝人噢,我们又不能离开彝族,躲进汉人里边去,我不想害他。”

到这时再展开调查。调查的内容有多项,经济、政治、风土人情、阶级差别,大家最急于弄清的是彝人社会的阶级关系与阶层划分。

他们有天坐在门前休息,见到路上走着几个人、一个人破衣烂衫,面带饥色,骑在一匹马上,贪馋地啃一根烧苞谷;而地上走着一个人,穿一身洋布裤褂,披崭新毛织擦尔瓦,腰带上带有银饰,手里捧着装酒的葫芦,边走路边啜酒。他身后跟着个穿着也还整齐的小娃子。那马上的人见到罗赤中大大咧咧地点了一下头,地下那人却毕恭毕敬地向罗赤中行了个礼。罗赤中便对组里人说:“你们已经调查好几天了,猜猜这几个人是什么关系?”大家看了本未发现有什么奇特处,经罗赤中一问,人们却发现大可争论了。穆老表认为毫无疑问,骑在马上的是黑彝。跟在地上走的是白彝,那小孩是骑在马上人黑彝的娃子。哪有奴隶主步行奴隶骑马的道理?可是谷剑云却反问道:“黑彝是奴隶主,穿得衣不遮体,啃烧苞谷;白彝是奴隶,却衣着整齐美观,一路有酒喝。照这样谁还愿意当奴求主呢,白彝也用不着再争取解放了是不是?我看正好相反,骑马的是奴隶,走路的是奴隶主。因为那个奴隶病

了,主人用马把他驮回来。”大家听了觉得确有道理。可是胡大夫却又找到新的根据:“那走路的见到罗赤中行礼如仪,而骑在马上的却大咧咧,看来还是骑在马上的比走路的身份高!”大家争执不下,最后请罗赤中揭底。罗赤中才告诉大家,那个骑马的确实是奴隶主,可是混得太穷了,靠找亲戚求帮过日子;走路的是个混阔了的白彝,不光有钱,有地,还用上了娃子。尽管如此,在黑彝面前他仍是奴隶。那马本来是他骑着的,走在半路碰上这个穷黑彝,不得不滚下马让与他骑。可那白彝喝酒却舍不得让他,因为真的要让他能一口全整葫芦喝光。那黑彝不愿露出闻到酒香的馋相,故意啃块苞谷来作掩盖……

一下说得众人大笑,笑完才向罗赤中打听清楚,原来彝族社会的阶级地位,主要靠血统划分。兹与诺是黑彝。兹是土司,诺是黑彝支头。亘古不变。黑彝再穷仍然持主子地位,白彝再富也不能升入统治阶层。在这个大前提下,白彝中才又各分多少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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