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情景的礼客套话。虽然早已将今日的情形设想过千百遍,可她仍觉得自己如此措手不及、如此狼狈。世民或许还不知道,这座府邸,才是她出生的地方。那时,她父皇的身份是晋王。
姞儿心念电闪,既然来了,她便不能输。
“无叶姐姐。”姞儿冲着无叶一笑,璨若星辰的明眸令无叶不禁为之失神。这个女子连自己都为之动容,无叶幽叹。
“世民尝称赞姐姐,温柔贤惠,知书答礼,姞儿日后定要好生向姐姐请教!”姞儿请掩笑口,柔声道。
世民惊诧地看着姞儿,又对无叶怜惜道:“难为你了。”
“那里,我做得没有那么好,妹妹不要取笑了。”无叶面上一丝羞赧,攥着姞儿的手,道:“妹妹身子娇贵,这一路定是乏了。西厢的院落早就为妹妹收拾妥帖,我可先带妹妹先去休息。”
“不必劳烦姐姐费心。姐姐身子重,不该再操劳。再说,你与世民许久不见,应好好说说话儿才是。”姞儿笑道,一剪水眸望向无叶。
无叶见她说这样的话,不觉也对她喜欢起来,心道:好个晶莹剔透的机灵人儿。这样善解人意,又长着这样的风韵相貌!可怜她偏生成炀帝之女,又遇上这样的乱世,她定是心中凄楚,难为她还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儿来。我这个做姐姐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伤着她。
“小兰,带公主去歇息吧,千万不准怠慢。”无叶对一个白净圆润的丫鬟吩咐道。小兰露出白牙,把姞儿领到西厢一处清静雅致的院落,室内家具、摆设算不上奢华,却十分赏心悦目。
小兰声音清脆:“公主先歇息吧,有什么吩咐尽管跟俺说。”姞儿点头笑道:“不必,你忙去吧。”
彩衣咬着嘴唇,默默跟在姞儿身后,直到四下无人,泪珠才大滴大滴滚落下来:“殿下乃金枝玉叶,在皇上皇后手心儿里长大的……竟做侧室,奴婢瞧着心疼……”
姞儿也不接话,只愣愣道:“深秋到头了,眼看就立冬了。彩衣,往年此时,咱们是在做什么来着?”
“前年的时候,殿下和南阳公主、赵王他们烤马鹿来着,原本要吃赵王殿下猎的那几只野兔子,可南阳公主说吃腻了兔子ròu,想吃鹿ròu。这才命人把那马鹿剥了皮,架到火上烤。”彩衣道。
姞儿笑了,接道:“后来南阳嫌那只马鹿ròu不够美味,说‘这马鹿ròu比不上从前父皇猎来的黄臀赤鹿’,众人笑得人仰马翻,都道:‘马鹿即是黄臀赤鹿,黄臀赤鹿就是马鹿,正如乌龟就是王八,王八就是乌龟。’”
彩衣笑道:“是了是了,奴婢也听这段笑话了。”
姞儿笑颜转黯,眉间蹙起,道:“父皇子嗣仅五人:太子昭,南阳公主,齐王暕,我,赵王杲。太子早亡,暕被软禁在皇陵,昔日围着炉火烤鹿ròu的不过姐弟三人……如今,连那样的境况都一去不复返了。唐公李渊揭竿起兵,手握实权,昭的儿子杨侑被他拥为皇帝,这江山表面上姓杨,实权却在李氏父子手中,幼帝无异于傀儡。
世民数次救我性命,又冒死解了雁门郡之围……我对他……你是清楚的。他于我,既有恩,也有仇。他误以为我葬身突厥,娶长孙氏为妻……彩衣,你可知我无日无夜不在受煎熬。”
吱呀一声,门扉顿开,夜风随之侵袭。月华如水,世民高大的身影长长拖在地上,他已经解去了甲胄。他整个人隐藏在浓稠夜色中,却将姞儿看得真切。
彩衣悄然掩门而去。
“对不起。”世民拥她入怀。
“你有何对不起我?”她睁大双眸却无法阻止泪水涌出,沾湿世民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