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压在公告栏透明板后面的冰冷凶器!盯着那规律搏动、如同心脏被钉在玻璃标本箱里挣扎的血点!
“他娘……”人群后头一个年轻焊工看着那红光,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眼神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嘶嘶冒着火花,“拍照片!拍下来!放到网上!让全世界都看看!看看这群狗养的拿啥给工人下药!”
“对!拍下来!”
“捅出去!”
“让政府看看这东西!”
嗡嗡的声浪刚起!
“放——屁——!”
一个炸雷般的声音猛地炸响!不是李卫!不是老周!是棚口那个铁塔般的汉子!
他两只大蒲扇似的巴掌狠狠拍在冰冷的钢柱子上,响声震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拍下来?!”铁塔汉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牙齿咬得咯咯响,声音震得顶棚雪尘簌簌,“让那群官老爷坐办公室里看网上的照片?看完了然后呢?发个文件说‘有关部门高度重视已介入调查’?!”他猛地上前一步,粗糙的指头差点戳到透明公告栏上闪烁的红点上,唾沫星子带着寒气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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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是林小山用骨头烧出来的!是滨江几万工人拿血腌出来的!要现眼!就现他妈最大的眼!”他猛一挥手,直戳工棚外面那辆停着的、玻璃窗贴着深黑防窥膜的黑色吉普,“看到没?!车里那个秦将军,代表的是哪路神仙?!还有门口这些日子一直晃悠假装路过的电视台采访车!”
他的吼声像是抡圆了的铁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把地方腾开!开棚门!请秦将军进来!”他猛地指向张小雨,“丫头!拿着这要命的玩意儿!站门口最高那台子上!对着雪!对着摄像机!对着滨江的天!把咱兄弟的血!咱爹的怨!咱脚下这块毒地上的冤!全他妈——吼出来——!!!”
轰——!
工棚里烧沸的油锅彻底炸开!
人堆猛地裂开一条缝!
厚重挡风的旧棉帘子被几条精壮手臂猛地扯下!卷到一边!
刺骨的寒风裹着大团雪沫疯狂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
棚门口,工源互助坊刚硬化平整、堆了些杂物的泥泞雪地上,正中央的位置,一块粗糙水泥板和几根破旧枕木临时搭起的简易台子,赫然显露在漫天风雪之中!
张小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托着那片闪烁红芒的冰冷芯片,一步一踉跄,迎着风雪,迎着棚门口豁然洞开的刺眼光景,走向那简陋的台子!她瘦小的身体在寒风中抖得像寒风里的最后一片枯叶,但那只托起芯片的手,稳如磐石。
棚里所有人都跟着动了起来。没有组织,没有号令,只有一种被压抑太久、被血泪浸泡太久后爆裂开的无声默契。有人沉默地抄起角落粗壮的撬棍塞给铁塔般汉子,汉子反手把它狠狠插在台子旁冻硬的地里;有人扯下棚里沾满机油帆布甩上泥泞的台子当垫脚;更多人沉默地涌到棚口,呼出的白气凝成一片浓雾,冰冷的眼神穿透风雪,死死锁定那台缓缓启动的电视台采访车,锁定那辆黑色吉普深不可测的车窗,最后落定在那片迎着风雪、越来越近、终于被她费力踩上粗木平台的,瘦小身影上。
张小雨站了上去。很高,风毫无遮拦地抽打着她单薄的身体。她像是雪人堆里唯一一截插着引信的炸药。左手猛地托起那片冰蓝芯片!芯片中心那点搏动的红光在昏暗的天光雪色下,瞬间穿透翻卷的风雪!刺目!妖异!像一只死神的眼!
她的右手艰难地、无比艰难地……抬起一个沾满泥雪和油污、早已脱线的破旧编织袋……那是父亲张铁柱临终时死死抓住的书包!书包破烂褪色,但上面模糊的卡通兔子图案依旧顽固执拗地、沾满着早已干涸变黑的血和灰!随着这个书包被她高高举起!
巨大的死寂!只有风雪的呜咽!
嗡——!
那辆停在远处的黑色吉普车车门猛地打开!
“各位观众……”旁边电视台直播车里的麦克风也瞬间启动!
“滨江制药三厂!”张小雨用尽全身力气!干裂嘶哑的声音混合着寒风席卷全场!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拉过冰封的钢铁!
“苏联援建实验室!”
“四十七个活人冷冻仓!”
“林小山!林富民!张铁柱!”
“滨江药厂三万工人被拖烂的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撕裂!“滨江地底下埋到现在的毒!”
她的眼睛透过纷飞雪片,越过无数双工人燃烧的眼,死死盯住那辆黑色吉普车打开的门里,那个踏下锃亮皮靴、肩章在雪色中反射冷芒、一步步沉稳走来的身影!更越过他魁梧的肩头,指向整个滨江灰蒙蒙的天际线!
“这把火!”她捏着芯片的那只手猛地指向天空,红光像垂死野兽溅起的血,“是林小山用骨头烧出来的火!是滨江几万工人拿血肉熬出来的胆!”她身体在风雪中摇晃,像随时会被吹折的草,声嘶力竭,字字泣血:
“烧起来——!”
“就亮在这儿——!”
“就烧在这——!”
“烧烂那群趴在咱身上吸血的账本——!!”
砰——!!!
一声巨大的、如同铁砧砸地的沉重闷响!工棚前方空地上一辆装着重型工程钢材的宏泰系货车的车门猛地被踹开!
西装笔挺、金丝眼镜的马思远脸色铁青地钻了出来!他甚至没顾上拍掉衣摆溅上的雪水泥点,几步冲到近前,抬手指着台子上举着芯片和书包的张小雨,厉声咆哮几乎撕破风雪:
“造谣!污蔑!聚众煽动!毁坏企业声誉!保安!给我把这个疯子弄下来!报警!抓人!!”
他身后几个同样西装、身材魁梧的保镖立刻扑了上去!
工棚口挤着的黑压压人群嗡的一下炸开!铁塔般的汉子离台子最近,粗壮的手臂猛地一挥,如同巨木般横扫!
“滚你妈的!”
一个试图冲上平台的保镖被他一胳膊狠狠抡在肩膀上!那汉子闷哼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泥泞里!
“打人了!宏泰打人了!”人群里不知是谁尖利地嘶吼!积压的火山彻底喷发!
推搡!怒吼!金属撬棍砸在冻地上溅起的火星!
秦卫国稳健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如同分开怒海的礁石,径直走向台子下方。墨绿色的军装在大雪中如同深沉的海水。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扫过被掀翻在地的保镖,最后落在台子上摇摇欲坠却倔强挺立的张小雨身上,落在她高举的芯片上那一点微弱却执拗的红点上。
雪,越下越大。
电视台的直播镜头疯狂推进!冰冷锐利的画面瞬间捕捉到——芯片搏动的红光下,张小雨冻得青紫手背上,一滴滴滚烫的泪水顺着干裂的脸颊无声滑落,砸在寒风中凝固着父亲残血的书包上。
工棚一角,那片巨大的、由林小山用血染指印按遍所有账目的“工源互助坊民主管理公开栏”的透明亚克力板后面。
那枚静静躺着的芯片。
中心那一点微弱红光……
依旧在一秒、一秒……
冰冷而固执地……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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