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黑暗中会传来沉闷而持续的“哐…哐…哐…”声,那是演凌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粗木桩,用蛮力不断撞击着厚重的城门。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擂在心口的鼓点,单调、沉重、令人窒息,每一次撞击都让城墙上的守军心头一紧。
更多时候,是演凌那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在城墙下忽左忽右地响起,时而讥讽田训的胆小,时而嘲弄守军的无能,时而又用各种污言秽语问候他们的祖宗。声音飘忽不定,难以锁定源头,在空旷的城墙下形成恼人的回音。
田训站在城楼,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他尝试过“万箭齐发”——数十张强弓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猛射,箭雨落下,除了扎入泥土或钉在城墙根,一无所获。演凌如同狡猾的泥鳅,总能借着夜色和地形悄然避开。
他也曾派出精锐将士缒城而下,意图擒杀或驱逐。然而演凌的身手实在高明,几次围捕都被他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脱身,甚至反过来戏弄了追兵一番,要么撒一把石灰迷了眼,要么布下几个简单的绊索陷阱,让追兵狼狈不堪。追兵回城时,演凌那令人牙痒的笑声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响起。
他甚至尝试过让士兵大声呵斥、擂鼓驱赶,或用污物泼洒。但演凌总能找到新的方式来应对——要么在更远处用更尖锐的声音反击,要么点燃几堆湿草制造呛人的浓烟飘向城头。
这一夜,南桂城无人安眠。城头的火把彻夜通明,士兵们强打精神,布满血丝的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城墙下那片被黑暗笼罩的领地。每一次异响,都牵动着他们紧绷的神经。田训更是片刻不离城楼,试图找出演凌的破绽,却只觉得那烦人的声响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紧锁的眉头从未松开,胸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
而当第一缕惨淡的晨曦终于艰难地撕开夜幕,照亮城墙时,城楼上的公子田训显露出了极其狼狈的一面。他那原本俊朗的脸上,赫然顶着两个深重如墨、浓得化不开的巨大黑眼圈,眼神涣散,面色憔悴苍白,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一夜未眠的极致骚扰,加上精神高度紧绷的愤怒与焦虑,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
晨曦同样照见了城下那个终于暂时停止骚扰的黑衣身影。演凌靠在一棵老树下,似乎也在闭目养神。阳光落在他脸上,清晰无误地映照出——两个丝毫不逊于田训的、乌青发亮的巨大黑眼圈。他那张总是带着戏谑神情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熬夜后的疲惫和强撑的僵硬。
既要保持极高的警惕躲避反击,又要绞尽脑汁、耗费体力制造层出不穷的骚扰,这一夜,对这位意志力惊人的刺客而言,同样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消耗战。他付出的代价,清晰可见地刻在了脸上。
公元7年5月9日的清晨,在一种怪异而疲惫的“和平”中降临南桂城。城门依旧紧闭,刺客依旧在城外,而一场关于意志与耐心的漫长折磨,只是刚刚拉开序幕。两人隔着一道厚重的城门和一片布满箭痕的空地,用各自脸上那对倒霉的黑眼圈,无声地宣告着这场“不死不休”骚扰战的第一个回合——两败俱伤。
(未完待续,请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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