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身世
有时候,是把人带到一个房间,胳膊上扎上针,吊着一袋不知是什么的药水,一吊就是大半天,回来后人就蔫蔫的,像是被抽走了力气。_s?j·k~s*a/p,p~.?c*o?m-有时候,更奇怪。人被结结实实地固定在一个狭长的板子上,动弹不得,然后被推进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筒机器里。那机器启动起来嗡嗡作响,里面似乎还有光束扫来扫去。梁三杰也被推进去过几次,除了觉得吵得慌,有点头晕,倒没其他感觉。起初,梁三杰还觉得这些事挺吓人,尤其是看到同屋的几个人,在被频繁带去做这些事之后,身体开始出现各种怪毛病,有的呕吐不止,有的身上起红疹,有的甚至走着走着就突然倒地不起,没几天人就没了,被那些白大褂悄无声息地拖走。但诡异的是,梁三杰自己似乎屁事没有。那些针水打进去,圆筒转几圈,他除了觉得有点无聊,身体非但没有变差,反而感觉力气比以前更大了,精神头也足,一顿能吃三大碗饭。于是乎,梁三杰每天的生活就变得极其单调:吃饭,睡觉,被拉去做那些奇怪的检查,回来后听谭君祥哭哭啼啼,顺便在心里骂他几句没出息。有时候谭君祥会抓着他的胳膊,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说:“恩人,他们把我们当小白鼠……在做实验……我们会死的……”“小白鼠?”梁三杰皱着眉头,“啥玩意儿,能吃不?老子只见过黑不溜秋的大老鼠,贼精,压根不怕人,不但偷粮食,嚣张点的还会对着两三岁的小孩龇牙咧嘴,欠揍得很!”谭君祥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轻微地抖动起来。梁三杰看着他那副怂样,心里又烦又有点莫名的堵。.d~1\k!a*n¨s-h-u¢.¨c′o?m/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有饭吃,有力气。真要有什么事,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他梁三杰烂命一条,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挣命活下来的,还怕这个?至于谭君祥……梁三杰瞥了一眼还在小声抽泣的谭君祥,叹了口气。妈的,真是个麻烦精。好歹是自己捡回来的人,哭就哭吧,还能怎么办?护着点就是了。虽然梁三杰嘴上硬气,心里也打定主意混一天算一天,但谭君祥那死了爹娘似的哭丧脸,还有那句“小白鼠”,听多了,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他开始不自觉地留意起周围。这一留意,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不对劲。那些白大褂每次来带人走,都是点名,或者直接指几个人出去。同屋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换新的,唯独谭君祥这小子,除了偶尔被带去抽管血,或者量量体温什么的,那些吓人的“针水”和“圆筒”,一次都没轮到过他。梁三杰心里纳闷了。这小子看着比谁都弱不禁风,哭起来没完没了,按理说不是该第一个被拿去“做实验”吗?怎么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个?难道这地方还搞区别对待?他越想越不对劲,那股子被蒙在鼓里的烦躁感又上来了。这天吃完晚饭,看着谭君祥又缩在角落里准备开始日常抹眼泪,梁三杰忍不了了,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硬邦邦地开口:“喂,我说你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谭君祥吓了一跳,擡头看着梁三杰,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哭个屁!”梁三杰瞪眼,“老子问你话呢!这鬼地方怎么就你特殊?那些针啊筒啊的,怎么都不找你?你他娘的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谭君祥被他吼得一哆嗦,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x·i?a,o·s+h/u,o.n_i!u\.`c~o.m\“快说!”梁三杰没什么耐心,“再不说老子揍你了!”或许是梁三杰的威胁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恐惧和压抑终于到了极限,谭君祥哭了好一阵,抽抽噎噎地,总算开了口。“我……我跟我妈……从小就我们两个人……”谭君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他说,他和他妈妈相依为命。他妈妈白天在一家小餐馆里当服务员,端盘子洗碗,看着跟普通的妇女没什么两样。可一回到他们租住的小屋,他妈妈就像变了个人。她会拿出很多他看不懂的书来看,晚上还会在灯下写字,写很久。妈妈还教他认字,教他算术,甚至还会给他讲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故事和道理。 “我妈……她说话跟别人不一样,”谭君祥吸了吸鼻子,“她懂的可多了,说话很有气势,一条一条的讲道理,听着就让人觉得……觉得她不该是个端盘子的……”梁三杰听着,心里嘀咕:装什么蒜,不就是个识字的娘们。谭君祥没留意梁三杰的表情,继续说:“可我妈好像很怕什么……我们总搬家,在一个地方住不了多久就得走。我问她为什么,她从来不说,只是让我听话,别问。”“直到那天……”谭君祥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那天我妈在厨房做饭,我在客厅玩。有人敲门,我去开……”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很体面的衣服,看着大概四十多岁,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认识他,就问他找谁。”谭君祥回忆着,脸上露出恐惧,“他没回答我,就那么看着我,看了好久,然后说了一句……‘都长这么大了’。”梁三杰心里咯噔一下。“我问他,你认识我吗?”谭君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笑了笑,说,‘我是你父亲’。”“我当时……就傻了……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个爸……”就在这时,他妈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变得惨白。然后,她发出了一声尖叫。“我从来没听过我妈那样叫……”谭君祥捂住了脸,“她把我死死抱在怀里,对着那个男人喊,‘你别想带走我的儿子!你滚!’”“那个男人……我爸……他看着我妈,表情很奇怪,好像有点无奈,他说,‘我没想过让你和他分开,你们可以一起回到我身边。’”“可我妈还是很怕,她抱着我一直退,说,‘我不能让君祥跟你在一起!他是个好孩子,他不能变成你那样的恶魔!’”“那个男人……还在笑,笑得……很温和,”谭君祥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他说,‘茉莉,你太固执了。那么多孩子里,只有他……只有君祥,是最健康的。在我死后,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由他来继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妈……她还是一直哭,哭得很伤心。我缩在她怀里,她的眼泪掉在我脖子上,很烫……”那滚烫的触感,仿佛烙印一样刻在他记忆里。谭君祥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但最后,妈妈还是牵着我的手,跟着那个男人走了。”“我以为……我以为他会把我们带到很坏很可怕的地方,因为我妈那么害怕……”结果,他们被带进了一栋大得不像话的房子,里面铺着能照出人影的地板,挂着亮晶晶的大灯,还有好几个穿着一样衣服、不怎么说话的女人走来走去。谭君祥后来才知道,那叫别墅,那些女人叫佣人。“日子好像……跟以前差不多,”谭君祥努力回忆着,“就是不用挤在小出租屋里了。每天有人开车送我去上学,是很好的学校。我妈也不用去餐馆洗盘子了,她每天就待在那个大房子里,看书,很多很多的书,或者就是……看着窗外发呆。”而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那天之后,似乎也没有任何与妈妈再续前缘的诉求,好几个月都没再露过面。“我妈说话越来越少了,”谭君祥的声音更低了,“有时候我跟她说话,她好像没听见。我偷偷问过别墅里的佣人,想知道那个男人……我爸……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妈那么怕他,她们也都不敢说,只是摇头,让我别多问。”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那栋华丽的房子。谭君祥隐隐觉得,那个不常出现的父亲,一定是个很厉害、很让人害怕的人。不然,为什么连他妈妈这样有主见的人,都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就在谭君祥几乎要习惯这种平静又诡异的生活,想着先好好读书,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困惑都埋在心底时,他妈妈却在一个晚上,异常郑重地把他叫进了房间。灯光下,妈妈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甚至带着一种决绝。“君祥,”她握住谭君祥的手,她的手心很凉,“你是我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有些事情,你躲不掉,迟早要知道。既然这样,不如由我来告诉你。”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鼓起了毕生勇气。那一晚,谭君祥的世界被彻底颠覆了。他知道了,自己的妈妈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餐馆服务员。她曾是医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年纪轻轻就在顶级期刊发表论文,获得过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奖项。而她的导师,就是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谭东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