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恐惧？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当时，省局上下连轴转了几个月，总算啃下一块硬骨头，破了个震动一时的大案子。所有人都累得像狗，吕队难得大方，大手一挥，自掏腰包请整个专案组的人去市郊泡温泉放松，还特批可以带上家属。

冯衍之接到通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带上冯洛瑶。毕竟那段时间他也是天天睡在办公室，画板前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确实很久没好好陪女儿了。

温泉山庄里暖意融融，水汽缭绕。冯衍之看着女儿放松的笑脸，心里也熨帖，便带着女儿，一一介绍专案组的同事。

冯洛瑶性格外向，嘴又甜，很快就和局里几个年轻些的哥哥姐姐打成一片，叽叽喳喳笑个不停。

直到走到一个稍显安静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穿着简单的浴袍，手里拿着一本翻得卷了边的书，似乎对周围的热闹并不太在意。

那时候的萧南陌，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分到省局技术处，因为在那次大案中提供了关键的电子证据支持，也被吕队一并拉了过来。

“瑶瑶，这位是萧南陌，咱们局里的技术天才。”冯衍之笑着介绍，语气里带着几分对后辈的欣赏。

他清楚地记得，原本笑意盈盈，还在跟旁人打招呼的冯洛瑶，在听到他的喊话，回过头来，目光落到萧南陌脸上的一瞬间，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冻住了一样，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在女儿脸上见过的神情。

冯洛瑶似乎是被吓到了，可那个表情又好像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本能的排斥和警惕。

不过只是一瞬间，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冯洛瑶已经恢复了常态，甚至还对着萧南陌露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跟着他叫了一声“萧哥好”。￠e~8￠z`w?.￠n.e~t^

萧南陌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冯洛瑶脸上一扫而过，又回到了书本上。

当时，冯衍之只当是女儿怕生，或者是不习惯萧南陌那种过于冷淡的气场，毕竟萧南陌那时刚来，话不多，总是一个人待着。加上女儿表情恢复得太快，他也就没往深处想，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现在，那个被忽略的瞬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不是怕生。

那是……恐惧。

为什么？瑶瑶为什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萧南陌，流露出那样的情绪？

两人以前就见过？

可当时的萧南陌看起来完全不认识她……而且，他们一个临西市人，一个云澜市人，若不是萧南陌来省局工作，两人的成长轨迹、生活经历可以说完全搭不上边。

冯衍之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灰败，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于东城看着冯衍之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顿了顿，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冯老师，我知道您很难接受。但‘占卜师’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团伙，做事确实非常谨慎，非常……巧妙。”

“她从不亲自出现在可能留下证据的场合，所有冲在前面的，都是像梁三杰、田建宁这样的人。而且，她很懂得拿捏人心，那些替她办事的人，要么是被抓住了把柄，要么是被利益捆绑……反正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他们绝不会轻易把她的真实身份供出来。”

他轻叹了口气：“就像您说的，我们现在手里，确实没有一份可以直接把手铐戴到冯洛瑶手上的铁证。所有的推论，都建立在大量的间接证据和逻辑链条上。”

冯衍之缓缓擡起头，眼中的痛苦和挣扎几乎要溢出来。·x`i¨a?o*s¨h,u.o￠y+e￠.~c-o-m.他看着于东城，声音沙哑：“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线索，刘承德那边，我们会继续深挖。梁三杰的审讯，我们也会尽快跟进。”于东城看着他，语气诚恳，“但是，冯老师，如果您始终坚信瑶瑶是无辜的，那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与旁边的萧南陌快速交换了一下。

“那么，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您可以……多留意一下她的活动。”于东城说出了那个提议，“我们现在都在明处，‘占卜师’如果想继续行动，必然会有所动作。如果，我是说如果，云澜或者周边城市再发生符合‘占卜师’手法的案子，或者有什么异常情况，而瑶瑶在那段时间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或者没有任何参与其中的迹象，那自然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洗脱她的嫌疑。”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但意思很明确。这既是给冯衍之一个“证明”女儿清白的机会，也是在目前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监控方式。让最熟悉冯洛瑶，也最关心她的人，去观察她。

冯衍之沉默了。

他明白于东城的意思。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给了他希望，但实际上，却像是在他心上又插了一把刀。

让他去监视自己的女儿？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出她是罪犯或者不是罪犯的证据？

这太残忍了。

可是，排查嫌疑人本就是他们的工作，现有的推论，也确实能和冯洛瑶扯上关联，而并非无中生有。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只是正常的排除手段而已。

冯衍之在心中默默说服自己。

可脑海里，回忆中女儿恐惧的眼神，和往日巧笑嫣然的样子不断交织。一边是冰冷的、指向性越来越明确的证据链，一边是他二十多年来视若珍宝的女儿。

良久，冯衍之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点了点头。他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好。”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留意的。”

他需要一个答案。

无论那个答案是什么，他都需要。一个能让他彻底安心，或者……彻底死心的答案。

看着冯衍之疲惫而痛苦的神情，于东城和萧南陌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什么。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寂，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只有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绿光，映照着三张各怀心事、同样沉重的脸。

……

夜色渐浓，霓虹初上。

一辆轿车无声地滑行，最终停在了一家装潢考究的私立整形医院门前。玻璃门感应自动滑开，泄露出内部柔和的光线。米白色的建筑主体在暖色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雅致，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和私密感。

于东城率先推开车门，宋一展紧随其后。

“于队，就是这里了。”宋一展扶了扶眼镜，擡头打量着医院的招牌，“给谭君祥做整形手术的地方。”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初那家伙做手术时，用的是假身份，名字、年龄、籍贯全是编的，档案库里根本对不上号。我比对了全市所有整形机构近几年的手术记录，又结合失踪人口数据库和一些非公开渠道的信息，交叉筛选，这才把范围缩小到这里。”

“主要是‘谭君祥’这个身份，二十多年前就被他父亲报了失踪。之后他本人……至少在官方记录里，就再也没出现过。所以，严格来说，谭君祥在法律意义上，早就是个‘死人’了。”

“他父亲……”于东城翻看着手里的几页纸质资料，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对，就是那个谭东临！”宋一展立刻接上话，语气里透出几分惊讶，“当时查到这条线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谭君祥的父亲，居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海归生物工程专家谭东临！”

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我小时候还在电视上看过他的专题报道呢。说是出身就患有罕见的成骨不全症，医生断言他活不过成年，但他硬是凭着惊人的毅力，不仅活了下来，还考上了顶尖大学，出国深造，在生物工程领域取得了非常高的成就……简直就是个传奇人物。”

宋一展感慨道：“不过，从遗传角度看，谭君祥算是运气好的了。成骨不全症是基因突变导致的遗传病，遗传几率相当高，但他却很幸运地没有遗传到这个病。”

“怎么又是遗传病……”于东城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低声咕哝了一句。

“又是？”宋一展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于东城摆了摆手：“没什么，这个以后再说。”

他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案子：“这确实很奇怪。谭君祥明明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愿公开这个消息？甚至不惜用假身份生活？”

“还能为什么？害怕呗。”宋一展耸了耸肩，“怕被人发现，怕引来麻烦，所以宁愿躲躲藏藏的，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敢用……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谭君祥这些年，估计一直和梁三杰共用一个身份。”

“梁三杰这个人，我们在梁家村也了解过，”宋一展继续分析，“在大部分村民眼中，他就是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平时除了打牌赌钱，也没什么正经事。这样一个人，大家平时都懒得搭理，更别说去仔细关注他的行踪和变化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谭君祥能顶着梁三杰的身份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被人发现异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