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彭漫

“冯老师，”于东城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您知道的，案发后，对于受害者的关系网排查是基本流程。°|求e(;书#?帮o ^更*(新??最?μ全￠蛇园案死去的富商郑天雄，他的曾用名是……”

“郑有福？”冯衍之几乎是立刻接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被触及痛处的反应。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汹涌而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困兽一般盯着于东城：“十几年前，我的妻子彭漫……她当时还是非常有名的民事律师。”

“可到头来，就因为帮受害人打赢了郑有福的官司，便遭到了他的报复！那个畜生居然……居然……”

“彭漫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很快就患上了抑郁症……可郑有福呢？他只因为强/奸罪判了六年！”

“六年！”冯衍之发出一声干涩而痛苦的笑，像是喉咙里卡着沙子，“出来后，他摇身一变，改名郑天雄，重新开始他的人生，做他的大生意，还正好赶上了风口……呵呵……”

他的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几乎被生生吞了回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如果，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怀疑瑶瑶，那为什么不怀疑我呢？我也同样恨着那个人渣，我比瑶瑶更有理由去报复他！”

于东城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崩溃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和冯衍之压抑不住的喘息。

冯衍之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

他缓慢地擡起手，捂住了脸，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你们不能这样……”极为小声的啜泣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瑶瑶她已经很可怜了……她妈妈走得早，我也一直没照顾好她……你们怎么能因为这些巧合，就怀疑她呢？”

于东城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等那压抑的哭声稍稍平息了一些，才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轻。(a?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_快a

“冯老师，还有一件事。”

冯衍之慢慢放下手，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又是什么巧合？你说吧，我都听着。”

“蛇园案发生后，现勘对现场进行了清点，发现园内遗失了一条剧毒的黑曼巴蛇。”

“这个我知道，然后呢？”

“根据林小棠的供述，她杀了郑天雄之后，原本是带着那条蛇去了程野的墓地，准备殉情。但后来，她突然害怕了，就把蛇扔在了墓地附近，自己跑了。”

“而就在林小棠弃蛇逃走的同一天，根据我们的调查，冯洛瑶因为班级聚会，和同学们在西山公园野餐。那个公园，距离程野所在的墓园，步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这又能说明什么？”冯衍之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如果我女儿真的是占卜师，你不觉得这个做法很多此一举吗？”

“如果她需要那条蛇，完全可以让林小棠通过其他更隐蔽的途径转交给她，何必亲自跑到相近的地点去拿？这是生怕别人不怀疑她吗？”

“因为当时情况特殊。”于东城脸上的神情有些许的不忍，还是还是接着道，“根据阿林的推测，林小棠在杀了郑天雄后，是真的动了自杀的念头。而冯……占卜师，很可能提前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因此及时赶到了墓地，在阻止自杀行为的同时，顺便带走了那条黑曼巴蛇。”

“呵……”冯衍之摇着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嘲讽的笑意，“如果你们已经预设了她是占卜师，那她无论做什么，在你们眼中看来都是可疑的，不是吗？”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冯衍之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肩膀还在微微起伏。

于东城看着他花白的鬓角和深深的疲惫，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些推测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有多残酷，但他别无选择。

他耐心地等冯衍之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换了个话题：“冯老师，您还记得阿林从省局调回临西市局，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冯衍之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突然的转变感到奇怪。′d-u¨s_h,u′8/8..\c?o′m_

“小萧？”他皱眉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他当时申请了外出学习……后来，你们那边出了个灶神杀人案，我和老吕商量了一下，就准备让他过去帮帮忙……缓解一下心情什么的。”

“阿林申请外出调查的那段时间，”于东城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始终安静的萧南陌，“其实，他人就已经回到临西了。”

“什么？”冯衍之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震惊和困惑交织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他……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去临西了？”

“原本阿林打算留在云澜市，继续深挖占卜师案的线索，但在那个时候，临西市的一个线人，突然传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

“有人在市面上，高价求购dmt-19致幻剂。”

冯衍之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dmt-19这个名字……对这几年刚进来的小年轻来说，可能听着新鲜，但冯衍之是老刑警了。他还年轻那会儿，这玩意儿可是结结实实让整个星洲省的警察头疼了好长一阵子。

那时候，有一伙搞人贩子、倒卖器官的，把原来的dmt配方动了手脚，弄出来一种便宜、见效快的合成药。

这种被命名为dmt-19的致幻剂，吸入后几秒内就能产生强烈致幻效果，受害者会经历现实与幻觉交替的现象，还伴随着欣快感、身体麻木和短期记忆模糊。

后来那伙人是抓了，可配方没找到。审他们的时候才知道，这药不是他们自己捣鼓的，是从国外某个实验室买的，而且由于中间倒了好几手，源头根本查不清了。

好在，打那以后的案子里再没见过这玩意儿，这事才算慢慢平息下去。

dmt-19这种消失了十几年的东西，怎么会有人突然求购呢？

“阿林觉得这件事出现得太巧了，”于东城继续道，“时间点，还有求购的东西……都透着一股刻意。”

“就像是……有人故意想把他从云澜引回临西。”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又凝重了几分。

“所以，他将计就计，”于东城说，“明面上，他还在云澜市‘外出调查’，但实际上，他已经一个人悄悄回了临西。他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查到了吗？”冯衍之的声音有些干涩。

“查到了。”于东城点头，“阿林回来后，立刻联系了那个线人，顺藤摸瓜，最终追查到发布求购信息的源头……是江心大学美术系的教授，刘承德。”

“好耳熟的名字……”冯衍之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瞳孔突然一跳，“我想起来了，之前是不是有个江心大学的学生，跑到天台直播，说他的什么导师刘承德……”

“对，就是他。不过这已经是阿林‘明面上’回到临西市后发生的事了……在这之前，临西市还发生了灶神杀人案，将梁家村的梁三杰、梁千岁父子牵扯了进来。”

“而这两人，都可以通过林泽言与刘承德扯上关联。阿林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将计就计，把暗地里的人引出来的机会。”

“所以……就算我不提出来，他原本也会主动申请参与这案子的？”冯衍之无奈扶额，轻笑道，“我就说呢……他那倔脾气，我怎么刚劝两句就同意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在梁家村的行动，还是出了意外。”

“确实。后来的事我也了解过一点，你们竟然遇到了假的梁三杰，而且这人还被半路杀出的另一伙人给弄死了……小萧也在那次冲突中受了伤，不得不暂时中止在临西的行动，返回云澜市治疗。”

“虽然没能抓住梁三杰，但通过这次交锋，阿林确认了两件事。”于东城看向萧南陌，后者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第一，占卜师和梁三杰，以及死掉的谭君祥之间，确实存在联系，甚至可能关系匪浅。”

“第二，”于东城的声音变得更加隐隐带上了些许肃杀之气，“……阿林他自己，也是占卜师的目标之一。”

“目标？”冯衍之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不成，你们早就猜到梁三杰会再次对小萧下手了？所以才守株待兔抓到了他？”

“是的。阿林唯一的弱点只能是旧伤未愈……所以他反过来利用这点，提前派人对市内所有生产和销售烟雾发生器的厂商进行了布控。果然，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一条异常的购买记录。量很大，而且付款方式经过了多重伪装，无法追踪到具体的买家信息。”

“我们让厂商那边找了个借口，说是库存不足，需要两天后才能提货。同时，便衣警力迅速到位，在那家厂商的仓库附近设下了埋伏圈。”

“结果呢？”

“两天后，来提货的人出现了。”于东城看着冯衍之，一字一句道，“虽然对方做了伪装，但根据体貌特征和行为习惯分析，我们高度怀疑，那个人就是梁三杰。”

“我们的人没有打草惊蛇，一路秘密跟踪。最终发现，梁三杰把那些烟雾发生器，安装到了市郊的一个城中村里。那个地方，环境复杂，人员混杂，非常利于隐藏和发动突袭。”

“……”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衍之重新擡起头，目光再度聚焦在于东城脸上，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固执：“梁三杰和那个田建宁，现在看来确实和占卜师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依然不能证明瑶瑶就是占卜师，不是吗？”

“你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所有的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

于东城微微点头，没有否认。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证据链都只是跟冯洛瑶有关，可是“有关”不等于“指向”。

一切的一切，确实都缺少最关键的那一环——直接证明她就是占卜师本人，或者至少是核心成员的铁证。

“而且，”冯衍之似乎是抓住了反驳的理由，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她有什么理由非得杀了小萧？他们两个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明明一直都很敬佩小萧……”

冯衍之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被他刻意忽略，沉在记忆深处的片段，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浮了上来，带着氤氲的湿气和硫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