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打和拖晚打,是两码事。”方清露呼吸急促了些,“钱粮、人命、土地,容不得开玩笑。”
她累了,喉头很是干涩,但还是强打着精神道:“忘了脸上的疤了么,忘了怎么被挑下马了么?”
林朝洛面上的疤是她们心中的伤痕,长治年间的那一仗打散了她们。
她是将门虎女,父母战死后,荣耀全系她身。那时方清露几乎是哭着求她不要上沙场,可是刚从战场退下,伤还未痊愈的林朝洛又主动请战了。
浑身是血重伤昏迷的林朝洛被部将抬回来时,面颊上那道狰狞的裂口咧着嘴恣意嘲笑着方清露。她不眠不休守地守了林朝洛整整两日,林朝洛醒来后,她们便彻底分开了。
“沙场上,能保全身上的部件都算是幸事了。”提及这事,林朝洛一阵心虚,“不过是面颊的一道疤罢了。”
无论何事,落到她嘴里都轻飘飘的。私自带兵杀净乡勇,得罪半个辽东的士绅——林朝洛将她和方清露捆在了一起,顶住了即将倾覆的天。
方清露喉音低哑,轻骂道:“林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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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来的密折安静躺在书案上。
里间传来阵阵水声,还有极低的交谈声。
氤氲的水气里,秦玅观拂开花瓣,倾身去寻唐笙。
“这么说,那些乡绅就是找茬,逼迫二姐和林将军动手的?”
“辽东兵源不够,乡勇久经沙场,是对付瓦格人的利器。”秦玅观解释给她听,“二娘此番只是试水,他们的反应不合常理。”
“是呀。”唐笙顺着她的话思考,“边民和瓦格人有着血海深仇,他们若是跳反,反而失了民心。逆着朝廷来,又显露了野心,定会招致朝廷忌惮。他们犯不着冒这个险。”
秦玅观掬了捧带着花瓣的水,洒在唐笙肩头:“如今的瓦格汗,比起从前的都拔延帖多了阴狠的智谋。京中埋伏细作,里应外合,勾结乱党叛乱,接应赵尚恪——”
“他知晓大齐幅员辽阔,瓦格打不起拉锯战,于是就暗中布局,播撒蛀虫,一点一点侵蚀。”秦玅观总结道,“这是个狠角色。”
“所以,陛下是觉得,瓦格汗可能不会再屠城争抢土地,而是勾结这些士绅,里应外合。”唐笙沉吟,“许诺给他们土地,日后的荣华?”
秦玅观微颔首,为唐笙的进步而欣慰。
唐笙并没有急着臭屁,继续道:“狡兔三窟,我还觉得,他们可能不止探了瓦格人的口风,也有可能探了他们所支持的‘储君’的口风。”
话音未落,唐笙的面颊便被秦玅观捧住。
秦玅观用力捏了两下,表达爱抚:“终于不是王八脑袋了。”
唐笙作势要吻她,秦玅观圈主她的脖颈,阖上眼,静待亲吻的落下。
她等了好一会,唐笙还是没动静,只得睁开了眼。
“我刚刚没反应过来!”唐笙扬着下巴,“你不夸我也就算了,还又说我是王八!”
“王八、臭王八、我的王八。”秦玅观学着她的语调和神情,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