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治理是个大工程, 泥沙处理更是需要细致与坚守。所幸在度平治沙的草方格效果不错,贺澄建议了一下后也没有强求工部一定要用她的方法——草方格适用于度平这种较为平坦的,但不一定适合黄土高坡。
“下游建水库也是治标不治本, 更有可能造成进一步的洪灾涝灾。但囤水这点,确实有利于灌溉与调水。”
“枯水期给水, 汛期储备起来……只是到时候调配水源时,可会遇上有人收买水库,不许对方放水丶或放过多过少的情况?”
“这种事情总是防不住的。”
古往今来因为一点水源一口井,又闹出了多少事情?吴楚之争的起源是什么?是吴女与楚女吵着一片桑叶是谁家的,然后不断以此为借口,成了两国的征战之源。
“但水库,该建还是得建。”
“那么问题来了, 钱呢?”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工部几个人好像都染上了贺澄的口癖。什么“那么问题来了”, 什么“啊对对对”, 更有甚者还学贺澄说话,动不动就“有没有一种可能”。
听着有意思, 但也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工部的壮年人比别的地方更多, 如此一来反而像是贺澄有了不少支持者, 隐隐约约还有扩大到其他六部的情况。
“有没有一种可能。”
听到这句话工部尚书就狠狠瞪了自己侍郎一眼,他虽然对贺澄现在感官还行, 但学着她说话的人又算是什么?
就没点自己的创新么?尽拾人牙慧,也不觉得丢脸。
工部侍郎一点都不觉得丢脸, 那可是太女耶, 以后太女成了皇帝她还怎么拉关系?那当然是赶紧趁着她还是太女的时候表达好感, 让她别忘了自己。最好就是等到工部尚书致仕了, 嘿嘿, 提拔她一下对不对?
“太女之前一直在支持开海,还主动用度平布准备着去做生意。”
开海,户部钱老抠坚持要收的税,市舶司。
“那也得等到他们能回来再说,出海此事你我都了解甚多,应当明白能够十中回三,就不错了。”
“但这回跟着千吨宝船,又有轻便好用的火炮新刀。”
工部侍郎稍稍压低声音,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兴奋:“路上发现个小岛什么的,岂不是开疆扩土——哎哟!”
“少妄想这些东西,现在聊的不是开海,工部只造船,不管其他。”
听到尚书的警告,几个人才算小小地收敛起来。想想也确实,税收这块都是户部在搞,以前他们工部能够做的只有写点东西去苦哈哈地伸手要钱。
本来还在纠结这次是不是也会和以前一样,然而在看到尚书深沈,侍郎恍然大悟的表情时,所有人突然懂了。
是啊,以前他们工部伸手会被说,但现在,不一样了!
船!他们造的!
你们想要船么?求他们啊,给他们钱啊!
他们那从来都被户部看不起,又被礼部嫌弃的工部从此,翻身了!
“哎呀,真是得多谢谢太女。要不是太女,我们工部哪来的今天呢。”
是啊,没了太女,哪来的工部今天。
沈默地听着幕僚的回报,贺濯只觉得周围已经彻彻底底都被贺澄笼络了过去。他现在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优势,那么孩子呢?
贺澄还没有孩子……可她还年轻。
他都是到快而立之年才有的长子,更何况是贺澄了?现在白启霜已经病得快要死了,自己的亲妈说接她去养病,自己难道能够反对?
“当初若是没我那一句话,她还会对我这般冷漠?”
没人敢接贺濯的话,也无人敢问当初他说了什么,让成平长公主几乎可以说是不认这个儿子。
“南阳如何?”
在听到南阳的那刻幕僚楞了楞,擡起头看向贺濯时却发现他依旧是那种毫无表情的模样。沈默片刻后幕僚才低下头,回应中带着点决绝:“殿下,三思。”
再三思,他可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一次次这么“三思”着,原本是他的东西都会被贺澄拿走。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只有真刀这么打上一场,才能让人明白赢到最后的到底是她还是他。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明白,最后能够赢的是我,还是她。”
只有这样才行,如果说再这么等下去,那他也确确实实不用再去做什么夺位之举了。更何况到最后,只要能够赢到最后,史书怎么写都无所谓。
毕竟到最后,他才是皇帝。
“就这样吧,我心已决。”
幕僚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擡起双手深施一礼慢慢后退着走出去。等到退到门口看到侍女的那刻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有下令把人拖出去灭口。
毕竟隔着很远,想来是肯定听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