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史如意夜里如何辗转纠结,酒楼都按着选定的吉日那天,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一大早,史如意便从榻上蹦起来。
新酒楼,要有新气象,她先前去柳家布匹肆,给自个儿并温妈妈和香菱都做了几套衫,昨个儿便叮嘱温妈妈要在今日穿上了。
“娘,你不要舍不得穿,又把衫堆在箱底压着,做来就是给你穿的!”史如意赖在温妈妈怀里,半是撒娇半是耍赖,强调说:“不要老是想着为我省钱,赚银子就是为了自家享福呢!不然挣钱拿来做什么?”
温妈妈“暧哟”一声,半为女儿感到骄傲,半是惭愧不安地说:“可娘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她手心粗糙,摸上去都担心给衣衫勾丝咯。
香菱嘻嘻笑着,穿着新衣在酒楼里得意洋洋地晃了几圈,就是门前路过两只狗,都得叉着腰炫耀上两句:“好看罢?如意给我做的呢!”
史如意只抿着唇笑,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
这量过尺寸、由针线娘子手工定制的确实不一样,裙衫剪裁十分合身得体,将她脖颈衬得修长如玉,腰身盈盈,如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一般。
阿珍手巧,为史如意挽了个燕尾髻,走远几步,端详片刻,笑起来道:“小娘子略略打扮一番,便十分光彩照人了。”
她瞧着,并不比那赵家酒楼里炙手可热的行首差,只这顾盼生辉的灵动之态,如林间鸟比笼中雀,羽毛色彩都要鲜艳几分——但这话却是不兴说的。
酒楼开张第一日,客人便是爆满,打眼望去,往来面孔都不算陌生。
不少客人都是米粉店原先的常客,听了消息,特地来捧场的,史如意心中感激,每桌都额外上了碗石榴,以谢来宾。
石榴是剥好的,刀切四瓣,刀背反过来轻捶石榴背,一颗颗鲜红欲滴的子,纷纷扬扬,落入白瓷碗里,很是晶莹好看。吃时客人不用亲自动手,拿了羹勺舀着吃,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迸溅开来,十分沁人心脾。
客人中不乏达官富豪,阔绰子弟,吃酒聊天,兴致一上来,留的打赏小费也不少,还有那为了付账争得面红耳赤的。
刚开始一两天,香菱收拾桌子时往往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后来逐渐习以为常,几锭的银两说收就收,末了,还能眯着眼呲着牙欢乐地道上一句:“客人慢走。”
酒楼中偶也有女客,多是上了年纪的人物,史如意认出兵马都监家的老太君,去岁常在祥和斋与姐妹打叶子牌的。
这老太君出手帮祥和斋解决过无赖,有心与罗娘子说亲事,虽未谈成,也并不介怀。只看到罗娘子与石英在一块儿后,还是摇摇头,满脸不忿地骂了一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