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晚来晴
梁笙面露怔色,她哪里见过裴艺秀对自己这般语气?差点忘了,那张嘴可是拿过金话筒奖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fox下金狐那晚你是故意追尾前车,为的就是躲掉胡裕德的场子。梁笙,你对自己是真狠啊,额头那么重的淤青,一定撞得很疼吧?可你知道我和沈淮那晚有多狼狈吗!”
“还有你对盛衍的用心。那只陀飞轮袖扣你是藏得很好,可惜还是被我看见了。你以为你拿到《侠问》首映礼的主持通告,是因为盛衍对你青眼有加吗?不是,他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资源。”
“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刻意勾引,偷走袖扣。梁笙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你的骄傲呢?这样作践自己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墙角突然炸裂一只瓷盏,青翠碎片散落一地。
梁笙眼底猩红,再无一丝温婉。
她狠狠拍了桌面,盯着对面女人的那张脸戾气翻涌:“你懂什么?!圈里哪个功成名就的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梁笙!”
裴艺秀只觉得胸口躁郁,有什么东西快炸开了,“至少我不是,叶双双也不是,师姐你在我心里也从来不是啊!”
师姐……脸颊莫名滚烫。
尖锐的吼叫,让梁笙嗓子干痒涩痛。她不相信,一个字都不相信。圈里摸爬滚打这些年,她自诩超车很多人,更不觉得使这些手段有什么问题。
可对面那个叫她师姐的女人,却言之凿凿告诉她“我不是”。呵,居高临下,故作姿态地讥讽她是么?
上位者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谁又真能鉴得出真伪。
“裴艺秀,你看着吧~别以为搭上盛衍就半生无忧了。公子哥们都是滥情而健忘的,等到他腻了,你也就完了。”
梁笙按着桌面站起身,眼角不经意滑出一颗泪。她匆忙擦掉,不愿意被人发现她落於下风的任何迹象。
“我不会。”
背后响起一道笃定嗓音,梁笙微怔,转身见盛衍单手拉开推门,交汇的视线里明显透露着鄙夷与不屑。
“盛总,盛衍!”
梁笙迎上去,一双眸子本就雾蒙蒙的,秒切换成含情脉脉的样子,“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如裴艺秀?你知不知道,她早就被胡裕德玩过了!”
盛衍面色登时阴翳一片,扫向梁笙的眸色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箭刺,狠狠剜入女人眉眼,吓得她噌地收回想抓他衣袖的手,一时间花容失色。
“被胡裕德玩过的,不是你吗?”
短短几个字,字字带刺。可盛衍却说得那样云淡风轻。方才那般狠厉模样,在他看到裴艺秀的眼色后悄然散去。
梁笙面露惊惶,瞳孔强烈震动着,嘴硬说着“没有”,却又心虚地回头看了眼茶案后的女人,“是她,不是我,不是我!”
盛衍不由地轻嗤。
浮华客栈的监控录像明明白白拍到梁笙在胡裕德房间待到凌晨的画面。谁料天一亮,梁笙竟扭头报了警,想来无非是上不了台面的交易没能谈妥罢了。
他不曾在裴艺秀面前明说,只提过一句:“梁笙报警只是为她自己出气,从来不是因为你。”
有限的茶室空间,再容不下梁笙逐渐佝偻的身形。她无言地垂头瞪着地面,嵌入掌心的指头酸软难捱。
半晌,她低哑嗓音撂下句话来便匆匆逃离。
“私了,你们不会反悔吧。”
像被枯槁的藤条纠缠了半生,梁笙忽然觉得自己累了。反正,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现状,何必再妄想蚍蜉撼树呢?
走着瞧吧。
她等着看裴艺秀被人抛弃后的惨样,不必急於一时。
盛衍的左肩被她猛撞了一下。
他侧眼瞟向那仓皇离去的女人背影,只觉得可怜可悲。若她再试图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他不介意找个不会被裴艺秀发现的方式,撕掉梁笙的嘴。
“盛衍。”
“嗯?”
听见屋内传来唤他的轻柔嗓音,盛衍回眸。
茶案后的女人难掩失落,僵挺的脊背倏而塌了下去,好似一丝精魂被骤然抽离。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将人揽到自己怀里。
“就当丢了塞在口袋里很久的垃圾,丢掉了就好了,别觉得舍不得。”
“……可还是会难过。”
裴艺秀捂住自己的脸颊,藏在手掌后的唇角弧度坠下,两边的肌肉隐隐抽颤着。
她忽然擡眼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盛衍垂眸,他晓得她问的是那句“我不会”,随即点点头道:“当然。”
“可你前几天分明说,你也会成为那种人。”
——成为那种辜负他人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