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皇帝被软禁诚王监国,洛茯苓在金銮大殿上对着诚王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诚王看起来还是滨州那副样子,但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儒雅之态。
洛茯苓道:“滨州水坝已经建成,都水监归档,这是捷报和奏折,请殿下过目!”
诚王微微欠身:“爱卿辛苦,我也是看着水坝修起来的,我赵国有你是大幸,是社稷的福气。如今都水监司丞之位空缺,既然你回来了便接了这职位,好好管束都水监上下。”
洛茯苓心中冷哼,还未能坐上龙椅就一口一个社稷的,也不怕闪了舌头出门遭雷劈。
“殿下客气了,臣职责所在不敢懈怠。”洛茯苓说道:“水坝修成,利在万民,依着这功绩,臣想向殿下讨个赏赐。”
“你尽管提。”诚王道。
许远宁已然位极人臣站到了诚王身边,他身着朝服,又经历了几次战乱后看起来肃杀的气势更胜,金銮大殿都压不住他身上的威严。洛茯苓始终没有去看他,从进殿起就将头压低俯身万分恭敬地对着诚王,但即使是这样她也知道许远宁在看着她,也能感受到那种灼热汹涌但万分隐抑的爱意。
洛茯苓跪下,以最虔诚的姿态磕了个头:“乾州之乱,皇商舒氏家主舒妍被牵连入狱,现今在邺城天牢。乾州之乱始末臣已经写了折子,万望殿下查证,从轻量罪,饶了舒妍的性命。”
“哦?”诚王冷哼一声:“你可知道,皇商舒氏可是抵了一座金山给献王,乾州之乱死了四万馀人,你让本王饶了她的性命,那死去的四万人会不会答应!”
“支持献王起兵致使乾州动乱舒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些年舒妍一路救灾,四年前南方蝗灾北方大旱,流民四散,三年前滨州水灾,洛北地震死伤无数,舒妍都是捐粮救灾抢险,她也救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臣恳请殿下从轻发落。”
洛茯苓说完又叩首在地。
“本王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都开口了,这次本王就网开一面,舒妍罪不至死,但是,乾州伤亡百姓的抚恤便得舒家自己出。”
诚王在龙椅前踱步:“为保舒家不再包藏祸心,舒家一律财物由大司农核算之后尽数收归国库,还有舒家这些年盘根错节的势力,我放了舒妍,她可就得将这些处理干净了。听明白了么?”
洛茯苓轻声应道:“多谢殿下。”
她想舒妍应该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但是能够离开大牢重获自由是她能为她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洛茯苓恭敬地站起来,行了礼退到一边。
“许将军,乾州的动乱还是你平叛的,献王趁着圣上龙体欠安起兵叛乱实在是罪该万死,本王到邺城之后诸事繁杂居然没能腾出手来处理这件事。今日洛掌史提到了,本王便也一并将此事解决。”诚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许远宁抱拳行礼,思量片刻道:“乾州之乱的折子和战报已经在太尉府了,献王和一众乱臣贼子如今押解在天牢,要如何发落还请殿下示下!”
洛茯苓觉得很好笑,献王是乱臣贼子,那他诚王是什么,是哪个带兵围了邺城控制了皇宫,又是哪个软禁了皇帝。也不知他哪里来的戏瘾要把自己演成一个忠君爱国的大孝子。
“造反一事,背叛国君为不忠,忤逆父上为不孝,致死四万百姓罹难为不仁,我大赵法度森严,纵然他是皇子也绝对不能宽恕!本王念在与他血脉相连的份上只处决他一人,其他人流放边疆。”
殿下臣子听了便都纷纷夸赞诚王宅心仁厚。许远宁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臣领旨。”
“你领的谁的旨,圣上尚在,哪个说出的话为旨!”殿外有人冷笑,洛茯苓心中一凛,转头望去却见一身戎装的楚桓英。众人也都转头看他,楚桓英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跨进大殿,眼神狠厉地盯着诚王,嘴角挂着残忍嗜血的笑容。
“诚王殿下莫不是以为自己已经坐上了龙椅?”楚桓英径直走到诚王面前问道。
诚王冷静地迎向楚桓英,毫无惧色:“大将军没有传召而回,金銮大殿见红,这可是藐视国君!”
“藐视国君?”楚桓英哈哈笑起来:“国君在哪?现在谁是国君,你吗?”
洛茯苓心中暗叫不好,楚桓英这样直截了当的挑衅,看样子是要跟诚王翻脸。诚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也不生气,只是淡定的看着他:“大将军,您这样闯进大殿,还带着颗人头言语不敬,便是圣上在这里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楚桓英冷哼一声:“圣上不在,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那看殿下如何治我这大不敬的罪过。”
诚王笑起来:“大将军势大,本王自然不敢治你的罪,不过您既然来了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献王确实造反了您心里清楚得很,若真的对本王的处置有什么不满的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楚桓英道:“献王之罪自当遵照国家律例处置,但是不是殿下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还有待商榷。”
诚王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情,只是笑着摇头:“大将军,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如此。”
“明白人?”楚桓英嘲讽地一笑:“我今日跑死了三匹马赶回来,不是听殿下吹捧的,告诉我,圣上在哪里!”
“大将军,圣上在寰阳行宫!”许远宁上前一步,挡在诚王前面对楚桓英说道:“圣上身体不适在寰阳行宫养病,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
两人看似要僵持起来,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了一般,大殿内的人们纷纷屏息不敢呼吸。许远宁和楚桓英之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楚桓英先开口:“好,我信你,我会去寰阳行宫迎回圣上,这是阻挡我回邺城的王都尉的首级,你们若想拦着我也不是不可以。”楚桓英将首级举起,冷冷地看着殿上所有人:“我可以送你们去陪他。”
大臣们一时鸦雀无声,楚桓英又道:“今日还有一事要告知诸位。”他转身看着洛茯苓,眼神凌冽中居然带了一丝温柔,他说:“我要娶洛茯苓!”
洛茯苓心中骇然,她慌乱地擡头想找根救命稻草。许远宁脸色铁青,眼里的杀意已经烧得他头昏脑涨,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不丶可丶能!”
“许将军,我要娶洛茯苓这与你没什么干系吧,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楚桓英毫不客气地说道,他走到洛茯苓面前,拉住她冰凉的小手,轻轻摩挲,洛茯苓浑身僵硬,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动,楚桓英轻轻一拽将她拽进自己怀中。
“楚桓英,你欺人太甚。”许远宁已经剑拔弩张,好似下一刻他的拳头就要招呼到楚桓英的脸上。
洛茯苓甩开楚桓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冰冷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纵然心中恐惧但是面色也没什么波澜。
楚桓英没有理许远宁,也没有再靠近洛茯苓,只是轻声道:“你备好嫁衣,等我从寰阳行宫回来就娶你。”
楚桓英转过身去,他的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殿门口停留了一瞬,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许远宁目送楚桓英骑着快马飞奔而去,脸色阴沈。
洛茯苓低着头,心里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又算什么呢,她是谁的棋子,又在谁的局里被谁算计着。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回事,难不成还真有人待自己是真心的,许远宁也好,楚桓英也好,洛茯苓自嘲地冷笑一下。
“茯苓。”身旁突然有人轻唤。
洛茯苓擡起头来,见贺白正站在她身旁看着自己,他的眸子漆黑深邃,眼底有着隐藏不住的悲痛和愤恨。
“少爷。”洛茯苓低垂下眸子,低声道:“若有事,退朝后再同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