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秦三被抓之后，在牢里死不认罪。

这个案子本来是要三堂会审的。结果参与会审的另外两堂，一直托故不来。安定山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

他原打算借着秦三这条线，顺藤摸瓜，将这藤连根拔起。可没想到他突然接到上级指示，说北方战事吃紧，让他速去支援。

这样一来，他便没法在这儿和这些人耗着了。於是秦三那边，都没提审，便直接定了死罪，十日后问斩。可笑秦三不知自己死期将至，还一心等人营救。

这一次安定山虽然没将那些吃里扒外的人一网打尽，但收缴了这一大批家夥，也算没白费功夫。上面军饷迟迟拨不下来，他又不忍搜刮民财。这批家夥，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又要打仗了，这一次不知又要去多久。

安定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细雪纷飞。

门外有人进来，请示如何处置胡九万。

之前安定山说判胡九万死罪是诓他。他查过了，此人虽助纣为虐，但身上并无命案。最后交代的彻底，也算是立了一功。死罪不至於，但他本是想判他流放。

可他老娘和那大肚媳妇，从他被抓进来那天起，就一直在安府外跪着，二人死活不信他犯了重罪。口口声声说他是个好人。

罢了。也不是重罪。

“让他安心吃牢饭吧。”安定山开口道。

“大人仁慈。”

仁慈吗，他以前并不仁慈。

宁错杀，不放过。一直是他的原则。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仁慈了呢。大概是从雪娥难产而亡之后吧。他前脚刚坑|杀了一批俘虏，后脚便传来她们母子一尸两命的消息。

他从来不信鬼神，可当他看到雪娥尸体的那一刻，他真的想替她下地府。

听说奈何桥难行，桥下皆是不能往生的枉死鬼。那些鬼会抓住那些良善之人，将他们哄骗下去，以作替身。她生前那么单纯良善，死后不知道会不会被骗。

可不要被骗。要好好往生，要来生再见。前缘未了，你别忘了我。

顺子被放出来之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放了。直到他看见胡九万的娘和媳妇，才真的相信自己逃过了一劫。

“小九他怎么样，是不是被打坏了。”胡老太太焦急地问着顺子。

顺子张了张嘴，强扯了下嘴角道，“没有，九哥招得快，没受罪。过个七八年就放出来了，天冷，咱们先回家吧。”

胡老太太闻言没说话，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她眼里的泪花转瞬即逝，接着便任由顺子和胡氏掺着她往回走。雪越下越大了，地上的三行脚印很快便被覆盖，一切归於平静。

秦三被枪决这天，整个安平县都沸腾了。好多人去看热闹。豆包也闹着要去，沈希真严厉喝止住她。这可不是玩闹，血呼啦查的，小孩子怎么能看。

纺织厂倒闭后，大量布匹低价倾销。成衣的订单量也跟着增长了好多。再加上快过年了，陶记这边的生意瞬间火爆的不得了。

这下可以过个肥年了。也不知道安大人此次如此雷厉风行，和宋世初的那张图有没有关系。不想了，管它有没有关系。只要霉运散了就好。

不过想起宋世初，沈希真忽然开始生气。

这个讨厌鬼，一阵儿一个样。前一秒还对她爱搭不理的，下一秒又拼了命救她。若说在意她，可他态度总是不明朗。若说不在意，可他关心她的时候，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几日秦三爷没判的时候，他日日亲自来给翡翠铲屎，顺带安顿她好些话。这几日秦三爷的事尘埃落定了，他便不来了，只让四喜过来应付差事。

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既关心人，又疏远人呢。莫不是得了什么神经症？

沈希真百思不得其解。她站在陶记门口，靠着门框，看着对面柜台里的宋世初。他正在专心算账，算盘打得叭叭响。

算账丶算账，就知道算账。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连个娘子也没有，给谁花去。

沈希真揪着手绢，看着对门不住地翻着白眼。这时门口过来一个大叔，大叔推着一个小推车，喊道，“凉糕哦，卖凉糕喽~”

“多少钱一个？”沈希真叫住已经走了的凉糕大叔。

凉糕大叔听人问价，站定转身笑着回答道，“四十文一个，一百文三个。”

“这么贵，好吃吗？”沈希真说着走至凉糕车前，拿起旁边罐子里试吃的木签，扎了一小块凉糕吃了起来。“嗯~真好吃，就是蜜枣太硬了，提前蒸一下就好了。”

“给你两百文，给我拿六个。”沈希真一边说，一边从钱袋子里拿出两百文，给了凉糕大叔。

大叔高兴地收下钱道，“姑娘是凉州人吧，外地人可不知道这凉糕里的蜜枣，要提前蒸了才好吃。”

沈希真闻言错愕道，“是吗？外地人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呢……”她方才的话是脱口而出，没想到竟还有此缘故。

接着只听大叔继续道，“这凉糕是凉州特产，做法特别，所用蜜枣也是凉州独有。若非是凉州人，外地人最多觉得吃起来涩口，不会知道是做法的问题。我也是冬天偷懒，省了几道工序，没想到就碰上行家了，哈哈。”大叔说完，将包好的凉糕递给沈希真。

沈希真接过凉糕道，“不过还是很好吃，多谢了。”

大叔走后，沈希真呆呆地拿着凉糕进了陶记。

凉州人，她真是凉州人吗。已经有两个人这样说了。

沈希真看向对门，宋世初依然在忙。她心里忽然不安。她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她夫家的人正在找她，如果有一天他们找到了她。她是不是要跟他们回去。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嫁的是一个怎样的人。也和她心意相通吗。

她忽然想把自己藏起来。

如果所嫁之人，并非所爱之人，那她真的不想回去。

腊八过后，贾老六回来了。

他一进陶记的门，先卸下一大包礼物给豆包。豆包高兴地乱蹦。贾老六笑着逗了豆包好一会儿，才放她走。

豆包进里面后，沈希真和贾老六又寒暄了半天，然后才问起他寻人的事情。

“凉州丶允州一带，基本上我去过的地方都问了个遍，没有人寻人。”贾老六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