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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为什么不信?”楚白放下水杯,“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起床找我谈心?”

邢司南摇了摇头:“被手机消息闹醒的。”

身为刑警,他们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手机畅通,随时待命,第一时间奔赴案发现场,半夜出外勤对他们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怎么,又出新案子了?”

邢司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好好休息吧,案子的事情,明天再说。”

他这句话显得有些多此一举——等楚白第二天醒来时,打开手机,跃入眼帘的便是某搜索引擎的一条推送。

“突发!富春江岸惊现浮尸!疑似命案!”

楚白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用社交软件,手机里只留了几个必用的软件。然而连他也收到了这条消息,可想而知,“富春江浮尸”的消息大概已经在公共社交媒体上闹翻了天。

他推开房间门,邢司南坐在客厅里,一边喝咖啡,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手机。

他走过去:“富春江是怎么回事?”

“你看见了?”邢司南毫不意外,“昨天晚上八点多,在富春江的某一河段,有游客发现了一具男性浮尸。此事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反响,所以案子上交到我们这儿了,宋局让我们限期破案。”

“那你还有心情在这优哉游哉地喝咖啡?”

“哦。”邢司南又抿了一口咖啡,语气非常淡然,“我们不是被停职了么?”

“……”楚白木然道,“能别这么欠么?我担心宋局削你。”

邢司南混账起来简直让人气的牙痒痒。他无所谓地一摊手:“不是我不想调查,是他先停我职的。”

楚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邢司南放下咖啡杯,指了指厨房:“咖啡在厨房里,要喝自己去倒。”

楚白往厨房走,顺便点开了手机上的推送。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打了马赛克的低像素照片,大概是围观的某个人趁警方不注意拍下了照片,又发布到了网上。

因为案发时间是在晚上,又打了码,从照片上看不出什么别的内容。楚白往下翻了翻,从大段大段的文字里简要地提炼出了几个关键信息。

昨天晚上八点十五分左右,在富春江某一江段散步的路人,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由於当时围观群众较多,在警方到来之前,现场照片就已经在网上小范围流传开来。

据现场目击者所言,尸体似乎已在江水中浸泡多日,腐烂现象较严重,呈巨人观。此外,尸体后脑勺上留有暗红色痕迹,疑似非正常死亡。

大清早看到这么重口刺激的新闻,楚白空空如也的胃一阵翻滚。他端着咖啡走回客厅,邢司南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并时不时对着电话那端“嗯嗯啊啊”的应付两声。

宋既明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话筒里传出来:“……赶紧给我滚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邢司南敷衍地应了两声,挂了电话。他擡起头,朝楚白晃了晃手机:“您的停职一天体验卡已到期,要续费么?”

“怎么续费?”

“再打一架。”

“……”楚白忍住把咖啡泼到他脸上的冲动,委婉道,“那还是算了吧。”

“看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邢司南盯着他看他一会儿,忽然丢过来一个东西,“刚起床,别空腹喝咖啡。”

楚白接住,定睛一看——一包还剩下一半的全麦吐司,大概是邢司南的早饭。

他默了一下,并不是十分想吃这玩意。

“真难伺候。”邢司南“啧”了一声,“快把早饭吃了,准备去分局。”

解剖室里,法医科的一枝花肖晔同志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死者的内脏器官分拣到各个装着福尔马林溶液的容器中。

一具全身赤裸的男尸躺在解剖台上。其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皮肤呈污绿色,可见腐败静脉网。光从尸体来看,根本无法想象死者生前长什么样子。

邢司南如临大敌,全副武装地站在旁边。

“死者为成年男性,尸体高度腐败,呈现巨人观,死亡时间大致为7月20日至7月21日之间。”

“死者无基础性疾病,全身上下仅有一处外伤,即后脑处,伤口大约5厘米长,深可见骨,推测为生前遭受重物击打或撞击所致。”

“死者气管无蕈样泡沫,胃内容物基本排空,且胃内无溺液。尸体肺部无水性肺气肿,指甲缝干净,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在入水前就已经死亡。”

“此外,”肖晔淡定地拎起死者的左手——手部皮肤呈手套状脱落,但仍可见手腕处有一道褐色的勒痕,“死者被发现时,手腕处绑有一条麻绳,经检验,无生活反应,可以确定麻绳为死者死后所绑。”

楚白瞳孔地震,不由自主地往邢司南的背后退了一步。

邢司南捏着鼻子,声音闷闷的:“死者的身份确定了么?”

“被发现时,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信息,再加上其面部五官腐烂严重,无法进行比对。”肖晔摊开手,“所以,没有。”

“你可以只说后面两个字。”邢司南从他手中拿过尸检报告,翻了两页,皱起眉,“血液中酒精浓度严重超标?”

“哦,那个啊。”肖晔解释道,“这个检测结果不能算绝对准确,因为人体新陈代谢会在死亡后逐步停止,在这个过程中,血液中的酒精会被消耗掉一部分。但像死者血液中这种浓度的酒精含量,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在死前曾大量饮酒。”

“大量?”邢司南问道,“多大量?”

“换算一下,”肖晔道,“法律规定,血液酒精含量达到80毫克每一百毫升以上的,属於醉酒驾驶机动车,而死者的血液酒精含量达到了283毫克每一百毫升。”

“死者酗酒?”

“这一点,得见到死者家属才能确定。”肖晔在做器官切片的空隙中擡起头,十分真诚地遗憾道,“但这就不在法医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将死者dna放进数据库里比对试试。”邢司南回过头,看了眼从进来到现在一言不发的楚白,“在想什么?”

“……”楚白异常老实,“比照片更刺激的,是现场版。”

“这还是删减过后的现场版。”纵然身经百战如肖晔,也露出了一点不忍回忆的表情,“越州的夏天,你们懂的。昨天晚上我到河边上的时候,那味道简直十里飘香,未见其人先闻其味……我说各位犯罪分子行行好,就算要犯法,也挑个凉快点的日子不行么?”

邢司南没搭理他这一茬:“死亡时间7月20日至7月21日,那就是五到六天前。他失踪这么久,没有人报案么?”

“说不定有。”肖晔从福尔马林溶液中捧出一颗肝脏,打算做器官切片,“我待会把死者生前的身高体重骨龄发给杨朔,让他看看最近上报的越州失踪人口案件里有没有相似的。”

楚白凑到解剖台前,垂着眼打量了片刻尸体。很难将这一团腐肉与一个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无论生前再怎么光鲜亮丽功成名就,死后却连体面和尊严都难以保证,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人开膛破肚。

他强忍着不适,视线一寸一寸向下,从尸体扭曲的五官,再到肩膀膨胀外翻的肌肉——尸体的胸口处有一小片不太起眼的青色印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纹身。

“在看什么?”邢司南轻轻搭住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什么?纹身?”

他们两个在很多时候都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楚白点点头:“应该是。”

“图案是没法覆原了。”肖晔看了一眼,“不过运气好的话,没准在识别身份信息方面能发挥点作用。”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尽快确定死者身份。”邢司南沈吟片刻,“尽快出具毒理和病理检测报告——凶器模拟出来了么?”

“凶器真不好说。”肖晔将死者后脑伤口的三维立体图展示给他,“很多日常用具都能达到这样的击打效果,花瓶,烟灰缸,甚至还有可能是死者倒下时,后脑与坚硬物体发生碰撞所致。”

“原本可以通过飞溅的细小碎片确定凶器的具体材质,但是由於尸体腐烂太过严重,导致很多证据被破坏了。”肖晔无奈道,“如果说凶手抛尸是为了毁灭证据,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成功地做到了。”

邢司南拍拍他的肩膀:“再仔细检查一下吧,辛苦了。这个案子社会关注度很高,一旦有新发现,随时汇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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