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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绿浮谷,秦岭南部深处的世外桃源。不仅远离朝廷的管束和武林的争斗,而且气候与秦岭以南的巴蜀十分相似,与关中的突兀萧然和漫天风沙不同,这里冬季短暂且无严寒,就是腊月时节,这里也依旧满山翠绿,流水潺潺,诗情画意,空气纯净,沁人心脾。

绿浮谷的景色也不似关中,绿荫幽静,小桥流水,虫鸣鸟叫,惬意非凡。

绿浮谷鲜为世人所知,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元朝隐士的后人,他们自已自足,农耕开荒,圈养家畜,过着安逸悠然的生活,经过几代人的开发建设,绿浮谷已经颇具规模,蜿蜒数里。住着几百户人家。

整个绿浮谷沿着一条溪流,自西向东程一字长蛇布局,而这条溪流则横贯谷中。溪的上游坐落着一院小屋,屋体在原有石块的基础上,垒砌青砖而成。小屋由来已久,周身被藤草严密包裹,爬墙虎几乎占据了整个门窗。可从正面看去,仍依稀可见门户上残破不全的对联和窗边“岁岁年年"的窗花。

小屋方圆三十步之外,用篱笆围出一个小院,小院的右边便是横穿绿浮谷的溪流。这条溪流唤作觞溪。溪水清澈见底,静静流淌,发出悠扬的类管弦之音,让人心旷神怡。

觞溪的名字由一段佳话所得。相传最早来这里的一批人乃是东晋时期躲避战火纷争的隐士。东晋多学问高深,技艺精湛的高士,当时便有一位隐居于此的高士每日以溪水溜酒来喝,不知从哪日开始,他在溪边溜酒时开始能听到下游宛如天籁的箫声,每天他听到箫声就会写一首诗折成小船随溪飘走,他很想见到这位吹奏之人,时常用竹筒呈上美酒和自己的诗一起顺溪漂流。他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吹箫之人的思慕之情。

这位高士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七年,直到有一日,他依旧如期来到溪边,可今天他没有听到箫声,正当他黯然神伤的时候,上游漂来一排竹筏,撑伐之人是一位天然无雕饰的年轻女子,腰间别着一把翠绿长箫。女子的竹筏上尽载了自己十年来的每一首诗。他们相望而笑,一见如故,从此结缘,后将此溪命名为觞溪。

韩浸露坐于院中,呆望着觞溪。不远处的大石上,一名黑衣男子正蹲下身子往葫芦里装水。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铁扇。岁月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已四十有二,可溪水却仍倒映出一张白皙冷俊的面容。他的眉毛很淡,嘴唇很薄,整张脸白如宣纸。他动作十分轻柔,从他的动作看得出他的性格也好似他的面容一样,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溪水比昨日略浑浊,应该要下雨了。”他轻声喃喃道。

“师父为何一定要选中莫雨。”韩浸露毫无表情的看着觞溪道。

“非我之愿,实乃天意。”黑衣男子仍旧没有起身,淡淡道。

“我父亲为何不选你?”韩浸露终于把目光向黑衣男子投了过去。

“因为二十年来,我始终无法突破玄天七破第六重破心境界。更不可能练成最后的破元诀。”黑衣男子打好了水,轻轻甩了甩手边沾上的水渍。就在大石上轻轻一跃,已然来到了韩浸露面前。将水葫芦递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莫雨就能突破?”韩浸露接过葫芦。

“他与我根骨无差,我们的区别便是经历,经历不同,心境就不同。我没有过家人,没有体验过失去亲人的滋味。所以只能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却破不了心。但莫雨却有这样的经历,他可以破心,便可能练成破元诀!”黑衣男子平静的看着韩浸露。

“他家破人亡,却成为了他练武的捷径?师父你不觉得你很荒谬吗?而且破了心,就一定能练成破元诀吗?”韩浸露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间的事,不从来都是这样吗?不论他能不能练成第七式破元诀,他能破心,所以最终他的成功机会比我大。”黑衣男子转身道。

“我父亲就不能放过他吗?”韩浸露恳求般发问。

“那你父亲又能被谁放过?如果他们两个,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告诉为师。”黑衣男子叹了口气。

韩浸露低下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浸露,选择的过程便是割舍的过程,你逃不过,我逃不过,莫雨也逃不过,这便是人的宿命。”黑衣男子说完已经向院外走去。

“刘公子,你去哪里?”韩浸露喊道。

“不要叫我刘公子,我的身份只有你们父女和钟姨三人知道。”黑衣人没有回头,摇着头道。

韩浸露也不再多问,由他去吧。她此时心乱如麻,到今天为止,她已经将莫雨遗弃在冷凝峰一个月了,她不敢去想这件事情。可她还是情不自禁的默默记录着离开莫雨的时间。

她遗弃莫雨是她自己无法选择的事情,可这并不能阻挡内心与日俱增的负罪感,这种戛然而止的离去宛如一种背叛。而她自己,就是那个叛徒。每当想到此时,韩浸露就忍不住不顾一切的冲回断尘,将一切都告诉那个一无所知,可怜的莫雨。

可是人生,谁又能随心所欲!总有种种阻碍束缚你的双腿,动摇你的内心,而这些苦,你无法对人说起,只能自己承受。

刘公子说这就是人的修行,没人可以帮你,唯有自己。刘公子还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而你的敌人,也从来只有你自己。其他人只是风景,只是你自己给自己制造出的幻境。

韩浸露记住了这些话,却仍对感情充满了期望。作为一个从小被父亲隐藏起来的女孩,她渴望那可望而不可得的亲情,她也珍惜钟婆婆与莫雨对她的陪伴,可她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

因为父亲不允许她有感情,并且在离去的那天告诉浸露,如果哪一天浸露对哪个外人有了感情,他一定会将这个人从世界上抹去。

父亲说,有了感情,就有了弱点,他的女儿,不能有弱点。因为那终将会成为他自己的弱点!他若有弱点,这天下便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他告诉韩浸露不要怨他,因为他选择了天下,便只能放弃一切感情。

“又是选择,又是放弃,够了!"韩浸露低声抽泣起来。单薄的身子一起一伏。

“露儿,你那劳什子师父又欺负你!看婆婆我去收拾他!”钟婆婆不知何时已经提着饭盒来了。将饭盒放于青石棋桌上,转身便走。

“婆婆,算了。他一直便是那样。”韩浸露擦着眼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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