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甜来不及说抱歉,咬着嘴唇闷头走,却被那人拦下。
凌冽的青草香钻入鼻腔。
她错愕抬头,泪眼朦胧中,依稀分辨出莫知节的模样。
像是溺死的人见到最后一根稻草,她拼命抓住莫知节。
“你是医生对不对,你救救我妈,救救她……”
莫知节扶着她的肩头,看向身后的叶姜氏。
“这样背着不行,先放下。别怕,有我在呢。”
他的声音沉沉的,却如同打破黑暗的一束光。
莫知节叫店家挪了屏风来,又要了热毛巾。
将无关人员清走后,俯身检查叶姜氏的情况。
屏风处,叶甜手心冒汗,伸着脖子往里看。
她怕,非常怕。
叶甜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从未见过爸妈。奶奶说,他们生下叶甜后就去外地打工,从此杳无音信。
她不信,天底下哪有爸妈不爱自己的孩子?那又为何要生下她?
直到无意间翻出奶奶的记事本,才知道她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她爸嫌她是女孩,是个累赘,把她丢给奶奶养,自己去外地打工,娶了老婆,生了儿子。
写这件事的那页,夹着叶甜妈妈的死亡证明。
所以对于叶姜氏,叶甜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就像是幼年时期关于母亲的所有幻想,在见到叶姜氏时突然成了真。
即使叶姜氏是叶小甜的母亲,即使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失去叶姜氏,她也想在仅有的时间里,再多贪恋这份母爱一些。
此时叶甜无比后悔之前没有注意到叶姜氏的不适,也后悔看小说的时候没好好看,并不知道叶姜氏是什么病,甚至自以为是地误会叶姜氏病的并不重。
自责、愧疚、害怕……几种情绪如同翻涌的海浪,一点点将岸边的叶甜吞噬。
她无助地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臂间,任由眼泪落地。
滚烫的泪珠无声地砸下,被冰冷的地板吸走所有温度。
曾经故作坚强、积极向上的一面,在此刻荡然无存。
帝昭站在一旁,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他母后病倒,或许他也会有些着急,派御医过去诊治,但断然不会因为母后耽误朝政。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再大的事,都没有天下大。
包括亲情。
这一瞬间,帝昭恍然觉得,他和母后这对帝王家的母子,甚至不如普通人家的母女感情深厚。
柳玉宁则是在一旁走来走去,双手合十,嘴里把认识的佛祖菩萨全都念叨了一遍,祈祷他们保佑叶姜氏平安无虞。
一炷香后,屏风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停了。
“小糖,你进来一下。”
叶甜猛地站起,失去重心踉跄几步,推开帝昭伸出的手,像落叶般飘进屏风的另一边。
帝昭望着空空的手心,心底的某处好像也空了一块。
一块屏风,如同昼夜的分界线,将两人隔开。
“怎么样?”
叶甜的目光落在叶姜氏身上。
她的眼睛半睁着,眉头已经舒展开,只是嘴唇仍然干得发白。
莫知节没抬头,正把瓶瓶罐罐往药箱里放,叮叮当当响。
“伯母暂无大碍,不过……”
他欲言又止。
叶甜半跪在他面前,双手握住他的,目光灼灼。
“能不能治?”
莫知节一愣,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我不想听不过,就告诉我,能不能治。要多少钱,我都有!没有我也可以去赚!”
许是她声音太大,店主闻声而至。
“小姑娘,你对莫郎中客气些,镇上无人不知,莫郎中并非贪图钱财之辈,医术精湛,乃一代神医。邻街那胭脂铺的大小姐自小患有心疾,从江南一路求医,至此本已心如死灰,没想到遇到莫郎中,区区七日便医好了,你说神不神?
自那以后,街坊邻居都说,若是莫郎中瞧不好的病,怕是宫中御医都没办法。所以啊,你放宽心,好好听莫郎中的说辞。”
原来莫知节这么厉害,难怪那日官兵也对他格外敬重。
所以,现在他不愿回答关于叶姜氏的问题,是在抱怨她下午的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