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一愣,脱口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白璃避开白芷探向她脉搏的手,淡淡道:“我没生病。”
“没生病怎么会死?”白芷疑惑道。
“……”白璃。
在白芷满目疑惑着,白璃道,“我把一国之君最宠爱的御医弄成这副模样,你说,你若再这般下去,我能活几日?”
白芷愣了许久,恍惚中瞧着白璃的眸子多了丝眀悟,随后沉默了。
白璃看着白芷的眼睛,认真道,“医者,受世人敬重,自有它的好,也自有它该被敬重的地方。活者,三千口也。人生于世,简单,亦复杂;容易,亦困难。普通百姓,他们耕种很重要,可以养活很多人,可很多人只是避免了饿死,他们依旧会死。没有兵将,没有人保家卫国,他们会死在敌人的屠刀下;没有人纺线织布,制造铁甲,战士们容易死了,边疆保不住,就要死更多的人;边疆保住了,没有书生官吏布政一方,安一方之民,主一方之政,没有秩序,很多人生活混乱,死很容易发生;有了布政的官吏,没有保治的官兵擒拿地方盗贼凶犯,很多人的生命依旧受到威胁……
“这些都有了,可人是贪婪的,你不能保证每一位为官者都安守本分,没有忠义大臣挺身而出,与贪官恶官相争相斗,很多人死的依旧很容易……
“没有一国之君打理江山社稷,群龙无首,江山毁于一旦,民不聊生,死更为容易。
“很多时候,有好的君主、好的大臣、好的子民,也没有用,好人多操劳,操劳了会累,累了会病,没有医术高明的人医治,他们会死,越重要的人,他的命往往不是一条命。
“当你救了一个平民孝子时,你不仅救了他,还救了他的老母;当你救了一家支柱时,你救的不止是他一人,而是整个家;当你救了一个好人,那怕他是一个乞丐,他日后所行之善,亦有你一份;当你救了一位明君,你救的便是一国,是天下。”
话到此处,白璃顿了良久,才将心口那股闷气舒了出去,语重心长道,“白芷,你行的不是一人之善。若不想让自己在想要救一个人的时候,只有无能为力的无奈,就请你努力让自己强大,让自己的医术更加高明、精深,日后才能无悔,方得无悔。
“每个人都在救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救人或自救。没有高低之分,一定要有,便是在你选择了救人的方式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有没有尽心尽力。路有很多,然而非是一人可以行遍所有的路,我们要有选择,选择之后,坚定不移,方能长远。”白璃低了低眉,须臾后道,“因为一些原因,我并不喜欢学医,我只是想要做好一个女子,日后嫁一个还算逞心的夫婿,相夫教子,了此一生。”
说着,白璃抬起了头,再次注视着白芷,道,“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单纯的想要救一个人,行一人之善,却无能为力,那一刻,是悔恨还是痛恨?”
强忍眸中眼泪,白璃偏头看向他处,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材无相同,用有相似。易相似,难相同;这便是每个人的用处。或大小有异,或高低之别,或本心无二。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应该在这纷杂的人世间,找准自身的位置,做好本分,充分发挥自身价值,如此,方得无憾,方能在需要的时候不用痛恨自身的无能为力……”
说完这些,白璃不管白芷的反应,径直离开了。那道疤,太痛;冒然揭开,她一时心痛难抑。
刚出府才走了几步,低头走路的白璃险些撞上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三个,白苏、定王、云子墨。
摇着折扇的白苏很是不满:“喂!你走路都不知道看的吗?”
白璃抬眸,眼中有泪;三人微微一愣。
见是白苏,白璃微愣,也没心思去看白苏身边都有谁,只快速低下头,道了声:“对不起。”说完,白璃便欲绕道离去。
俊眉一皱,白苏拉住她,道:“你怎么了?不是去见白芷了吗?他做了什么?”
“白公子,还请放手。”白璃挣扎着,奈何白苏不放。白璃无奈道,“与他无关。”
白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依旧拉着白璃道:“那天,你唱的歌……”
“我累了,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白璃打断了白苏的话。
白苏不满地道:“我要离开一段时日。”
白璃苦笑:“与我有关吗?”
“如何没关系?难道你我连朋友都算不上?”白苏不乐意了。
听得此言,白璃有一瞬间的恍惚,朋友……这个词和如今的她是多么遥远……
心中忽然一疼,白璃忆起了前些日云子墨夜闯香闺打算要她性命时,曾问她,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吗?
眼前蓦地出现了那日雪地山腰,那张冰冷的脸……
朋友,是用来背叛的吗?
泪,瞬间盛满了眼眶;白璃强忍着不让它掉了下来。微微闭眼,身体一下下轻颤,白璃慢慢吐息着以减缓心中袭来的阵阵痛意。
被人背叛的滋味,她尝过;要么心中酸涩一阵便过了,要么痛入骨髓……
回身。也未避讳;白璃就那般定定地看着白苏,微红的眸子,唯有无言与沉默。
俊眉再皱,白苏冷然一笑,道:“小爷我懒得理你!”说完丢开了白璃的手。
白璃一脸平静地转身离开了;只是那断线的、珍珠般晶莹的泪,落了一地。玉手轻扬,偷偷拭去;唇角牵起了一抹笑,似是宽慰。
瞟了眼离去的白璃,定王幽幽道:“白苏,你对白小姐是否过于关心了?”
“谁关心她?小爷只是看她比较有趣,想看看而已。”白苏无所谓地道。
“看可以,千万别看过火了。”定王别有深意地道。
“无关紧要之人,无需多言。”这是云子墨冷冽的声音。
说着,三人相携入了府。御医白府一处书房中。定王凝视着墙上一副字画,许久方道:“你可是确定了?”
“自然!”随着一袭白衣转身,白苏一展手中折扇答道。
一旁银铠的云子墨,神情有些凝重,正欲说些什么,一名侍者行了进来,一边行礼一边恭声道:“大公子,二公子方才吩咐下人收拾园子,自行回了药房。”
白苏一愣,若有所思,挥了挥手,这侍者便恭身退了出去。
“呵呵,这白府五小姐倒是颇有一番意思。”说着这话,又细细观看了书画一番,定王忽道,“本王去白芷处坐坐。”
“嗯?”白苏一脸诧异,正欲相询。
定王一挥衣袖,边走边道:“本王是去说体己话的,你二人可莫要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