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太阳竟然冒了出来,不带半点温度,挂在天上像是纸糊的。一场酣战从清晨直至午时,鲜血染红了城墙,青砖变了红瓦。
刚倒下去的云梯又被推立了起来,杀不尽的敌人不知疲惫的攀上来。
敌人上了墙,弓箭手就没了作用,根本来不及上箭,就被对方大刀斩断,不是断了箭,就是断了手。
“城门被撞开了!”厮杀声中传来这声犹为刺耳。
卓修璟已经砍到筋疲力尽,握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满身满脸都被血迹遮掩,只剩下一对黑眸依旧犀利。在晃神的一闪念间,他竟庆幸关止因与三妹不在城中。
晃神一瞬后,卓修璟便喊声命令:“祝青河!带人去炸桥!”
炸桥本是与段昕约定好的,一旦城破,立即炸桥。
但战场太混乱了,卓修璟一时看不到他,不知道会不会已经战死了。
“统领,你带人过了桥再炸。”段昕不知从哪儿杀了出来,喊道。
卓修璟:“少废话,快去!”
段昕探头向城下一看,远处的军队还在往这边涌来,中间夹杂了一辆很大的战车。他急道:“把你留在这,我怎么跟老将军交待!统领,你去,末将誓死杀敌!”
卓修璟回头向城内看了看,怒道:“军令如山,按计划你带人去炸桥!照顾好我爹!”
说完就提刀向城下跑去,祝青河紧跟其后。血淋淋的御林军和宿卫军继续清理城墙上的敌兵。
随着城门的倒塌,短兵交接的战场从城墙上转移到了城墙下。
冲车中藏着的士兵率先跳下来,与城门处的宿卫军混战一处,刀光剑影,血肉纷飞,喊杀声震耳欲聋!
童子关挥舞着关公刀,一刀斩下敌军的脑袋,得意的向杜老八扬了扬眉。
杜老八冲他一笑,也不甘示弱的扬起长枪,直取对方咽喉,血水汩汩的从敌人颈洞中冒出来。
卓修璟拖着刀从城门向外走,刀锋拖在地上,声音尖锐。他已经连续战斗了三个时辰。就算是砍西瓜也该手软得提不动刀了。
城外马蹄嘶鸣,竟来了一队骑兵。
苏一鸿到底来了多少军队!
卓修璟看着黑压压的敌人阵营,败了吗?他在心里问自己。江山若是易主,坤王善于弄权,苏一鸿残暴成性。邺国只会越来越像地狱,黔北的灾难将会蔓延至整片邺国的土地。
不!大哥在艰苦之地一守十几年,爷爷、父亲耗尽毕生精力为之一守的邺国还在!不能认输!
卓修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踩上飞桥,快刀落下。
他一手扼住敌人的咽喉,手指上都是血,象牙板指成了玛瑙色。另一手握住刀柄,翻身砍向右侧,刀刃直直切开对方的头皮。
“咻”的一声,一根弩箭刺入他的右臂,手上一松,还滴着血的刀重重的砸到地上。
趁此机会,哗哗的一片刀响,全都直奔向这雄狮的头顶。
“住手!”
骑在战马上的徐惇大声制止。
“此人有用,暂且留他一命。”
卓修璟弯身试图左手拾刀,徐惇迅速抬起弩枪,一箭射在刀旁,卓修璟缩手闪过,没伤着,却也没法再拣刀。
“绑了。”徐惇命令。
“宿卫军听着,你们主将已被擒,还不束手投降!”徐惇朝着还在混战的人群大喊。
激战的人群杀红了眼,根本没人听见,继续缠斗在一起。
黔北军中的那辆巨型战车驶到了阵前。
车帘未闭,一个魁梧的花甲老人推开身上的年轻小妾从座上站了起来,扶着腰侧的佩刀大笑:“我当卓呈德的儿子都是将才,却不想还生了你这个草包。你不是勇猛的前锋,为将帅者最忌以身犯险,这是黔北王教你的道理,记住了吗?”
卓修璟羞愧难当,明知确实是自己杀上了头,失了冷静之心,却不想被敌帅耻笑,眼中阴沉,说:“成王败寇,杀了我便是。”
苏一鸿冷哼一声,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说:“把我女儿一家交出来,我放过你一家,公平吧?”
苏慈安?卓修璟心里几番轮转。苏一鸿没与坤王一家汇合!被林夙疑抓到了?
卓修璟抬起下巴,同样冷哼一声,道:“除非你退兵,否则就算你占了皇城,也是个无后的皇帝。”
苏一鸿闻言瞬间被激怒,身上的毛都炸开了,抬起一脚狠踢在卓修璟的右肩上。卓修璟踉跄向后迈出半步,稳稳的撑住了身子,右臂上的箭根抖动,卓修璟咬紧牙关没出半声。
苏一鸿怒容满面,转身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小妾脸上,似乎是想以此证明,生不出孩子是女人的错。
小妾捂着红肿的脸,眼泪吧嗒,不敢哭出一丁点声音。
“押他入城!”苏一鸿凶声命令。
卓修璟被架着双臂走在战车前。头埋得低低的,一战未过,两军统领成了俘虏,他此生从未觉得如此丢人过。
城门处的战斗已将歇,徐惇让士兵来回奔跑呼喊:“你军主将被俘,停兵投降!”
应该炸响的桥梁一个也没炸。士兵似乎知道这场战斗,确实是败了,纷纷丢下了武器。
杜老八紧紧盯着战车,在战车准备通过没有城门的城门时,偷偷解着右腕上的绑袖,那里有一柄袖箭。袖箭是没本事的人用的玩意,但他偏偏今日就是藏着戴了,他要用这箭结果了对方主帅。卓统领不会输!
杜老八倏地抬起右臂,可怜箭未出手,一把大刀就斩断了他整条胳膊,血喷涌溅出,他大叫一声,仅剩的一手迅速伸出,想去抢被黔北兵夺去的关公刀,持刀的士兵哪能让他得逞,横刀一划,杜老八的脖子破皮碎骨断开一半,当即耷下了头,双膝跪倒。
“杜老八!你他娘傻啊!”童子关尖声厉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