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一丝微光，士兵铁盔下的发丝结了冰，他用棉被擦了把脸，呵着白气说：“太冷了，根本睡不着，不知道住在野地里的黔北兵冷不冷？”

胖脸的士兵说：“黔北更冷，他们可能习惯了。你夜里没见着他们也堆了营火吗？一簇一簇的，跟他妈鬼火似的。”

先说话的士兵脸上冻得僵，笑容有点别扭，说：“瞧着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继续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过年的时候，我岳老子给了我两坛老酒，没舍得喝，还埋我家院里呢，等打退了黔北军，我请你一起喝。”

“我媳妇儿做的辣萝卜特别香，到时候我带上，咱们下酒。”胖脸士兵说着，舔了舔冻的乌紫的嘴唇，痴痴的笑。

还裹着棉被的士兵伸长脖子，透过墙垛缝隙，往黔北军扎营的地方看，惊讶的说：“你说他们心大不大，这还打仗呢，有心情放纸鸢，你看看，是纸鸢吧？”

胖脸的士兵把圆滚滚的脑袋探了过来，挤着棉被士兵的头。天还未亮全，外边朦胧得紧，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是呢，几十个人都提了纸鸢，这群傻子，大冬天能放得飞么？哈哈。”

两人正说笑呢，就听角楼上的探兵惊慌大喊：“都统，敌军来袭！好像是火乌鸦！”

段昕几乎是弹跳起来的，未盖好盖子的酒壶摔到地上，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火乌鸦是当年古长君发明的战争利器，一直运用在黔北战场，素有威名，悃京却只见过图形。火乌鸦型如其名，两侧各有一翼，鸦体内注了火油，夹板中装了火药，一根火引与火药串联，发射时点燃火线，飞至敌营后火药就会引爆火油，形成杀伤和焚烧人马的效果。这种带双翼的火器，飞得更高，速度也快，威力可怖。

段昕朝着右边大喊：“撤下火药、炮弹、棉物、草席等物。弓箭手准备，能在空中引爆乌鸦最好！”

黔北军趁着天刚亮时使用火乌鸦，也是算准了宿卫军还有沉在睡梦中的士兵，等墙上看清目的，也来不及撤下火器。

此时，城墙上堆满了易燃的物件。

胖脸士兵身后就堆放了火箭筒，听了命令，微胖的身子也异常灵活起来，抱了四枚火箭筒撒开腿顺着通道奔跑。耳边已陆续响起烟火升空的飚音，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棉被士兵也顾不上冷了，掀开被子也先紧着火箭筒搬运。紧跟在胖脸士兵后边十几步，向着角楼方向下城的石阶奔去，额上竟浸出了密汗。

“轰”的一声在城墙上炸开，胖脸士兵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转身一看，身后奔涌的士兵们都成了火人，诡异的扭动着躯体，痛苦哀嚎。

接着就是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城墙被到处被喷洒上了火油，火焰肆虐的狂舞。

棉被士兵被火舌吞噬，怀中的火箭筒瞬间爆炸，炸得他四分五裂，血肉飞溅，城墙立即豁出一片，碎砖混着泥土直往下掉。一团烂肉飞贴到胖脸士兵的鼻梁上，他惊恐的大叫，脚下一滑差点摔下石阶，乔昕一把推住他的背，大吼道：“别慌！”

一只低飞的火乌鸦直冲向城门，火油在爆炸的同时喷向城门，熊熊烈火瞬间窜起红焰，火苗子窜入门缝，在守城士兵眼中燃成了惊恐，他慌张的边跑边叫：“糟了！城门着火了！”

卓修璟的宽刀快似疾风的抵上他的脖子，怒道：“慌什么？城门两丈厚，哪有那么容易烧坏，再有扰乱军心者，杀！”

黔北军改变了战略，一顿的火乌鸦乱飞，烧炸得城墙上浓烟滚滚，不断有着了火的士兵掉下城墙，摔在昨日攻城的黔北兵尸体上混成了一体。

战鼓阵阵雷鸣，黔北趁墙上大乱之时，冲锋的队伍再次顶着铁盾猛冲。城墙上的火力比起昨日弱了不止一半，使得他们成功搭起了足够冲车通行的飞桥。

黔北军大喊着：“杀！杀！杀！”

如潮水般涌向墙根！

高大的冲车猛力冲撞着城门，前端的铁矛刺入，木屑四溅，门顶上的灰石簌簌的掉下来，扬起呛人的灰尘。

守门的士兵握着手中的长矛，紧张的盯着比房梁还粗几倍的门挡被冲撞得颤抖，每撞击一下都如撞在他们的心脏上！

杜老八的铁甲上涂满了血污，一脸汗的跑进主帅房，粗声粗气的说：“侯爷，统领让我送您到内城去。”

说着就去推那四轮车。

卓呈德一把按住车轮，怒目道：“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杜老八一咂舌，说：“您可是守城将士的主心骨，你要是出了事，我敢说一半士兵就丢下兵器投敌了。统领说你到内城坐阵一样能指挥四方。”

卓呈德确实是离开战场太久了，终是没守足三日。

杜老八着急道：“就听我的吧，黔北的士兵已经登上墙头了，正在血战，城门也快破了，大军入了城就来不及了。”

卓呈德皱紧了眉，他不过是个残废老人，在这里也是徒增他人的负担，干瘪的手离开了车轮。

杜老八推着四轮车急奔在悃京桥上遇见到童子关带了上百个南城门的宿卫军来援战，个个铁甲铁盔，眼神凌厉。

两人错身时，童子关重重的一掌拍在杜老八的肩头，换来杜老八信任的点头。

不需要任何言语，甚至不需要眼神的交换，他们就是最值得彼此信任的战友！

城墙上的火油烧得差不多了，火焰渐渐变小，只是浓烟中裹挟着强烈的焦臭。

几十架云梯不断爬上来敌军，像是没完没了。

卓修璟挥动厚重的斩乾坤砍向敌人，刀就卡在对方肩骨上。卓修璟手上用劲，那人大叫着向退后，倏地单腿向后抵住了墙壁，卓修璟横向变刀，一脚踢在敌人肚子上，临死的呐喊就落下了城墙。

背后又扑来一人，大刀飞向卓修璟头顶，他像背后长了眼睛，曲身一闪躲过这一击，几缕乌丝还是被斩落于地。

几个黔北军见这人难缠，不用招呼就围成了一圈，打算一起进攻。

卓修璟双手握紧钢刀，眼中杀意顿起，怒焰红了眼，大喝一声：“来啊！”

如一头威猛咆哮的雄狮，竟唬得几人不禁愣了一下，左右互相看看又像得到了勇气，举刀围攻过来。

“帮统领！”祝青河大声命令道。

一群御林军也冲了上来，那群攻城兵不是对手，几招之内就落了下风，死伤倒地。

“抓到关慕纪了？”卓修璟一刀砍翻一人，隔空问话。

祝青河砍伤护着云梯的黔北军，长刀落下翘开梯扣，大声答：“密道里全是机关。”他用尽力量推倒梯子，带着梯子上的黔北军轰然倒下，“还死了几个兄弟，我差点没绕出来。”

卓修璟帮着身边的士兵抱起角楼塌下的巨石，砸向正在爬梯的敌人，又问：“林夙疑呢？”

祝青河：“没见着，小心！”

卓修璟低头躲过袭击，弯腰的瞬间大刀插向偷袭人的肚子。偷袭人也斜身躲过，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转身就逃。卓修璟提刀追上来，迎着背上就是重重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