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林常想起一个药物临床研究。这个实验是个新药的多中心临床研究，发起人是全国某知名大三甲。因为该药物是国内原研首创新药，研究结束后发表了一篇20多分的论文，署名只有皇城南院而没有清北医院。为这个事情，成茂田背地里对发起人埋怨了好长时间。但有次开会，发起人解释说，研究刚开始的时候，他邀请了清北市的两家知名医院作为分中心参加，皇城南院同意参加，而清北医院拒绝了。所以，林常觉得成茂田有时候记忆力不太够用，当初做出的决定，事后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没错，就是这个情况。”孙润涵为难地说，“但是，成主任说了，要把我们踢出医院。”

林常这次真的震惊了，这种小事情至于这么大动静吗？他摇了摇头道：“那确实难办喽！”

泰盛公司是国内排名前十的药企，真要是剔除医院了，可是大新闻。全国上下就会知道泰盛公司惹到了成茂田，而成茂田就是不好惹。

林常也不能给出特别的建议，他相信泰盛公司能做到这么大，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也是见过世面的，肯定能化解这次危机。

“林老师，你说我不会刚来就要辞职吧。”孙润涵苦着一张脸说，“我大学本科是学中医的，毕业后去了一家中医诊所。那家诊所收入太低，留不住人，我也跟着别人辞职了。后来就来了这家公司，才干了不到两个月，现在又要被踢出医院。”

林常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摇了摇头道：“小孙，我觉得这件事不至于这么绝。你和你们领导再商量商量，应该会有办法解决的。再说了，泰盛公司的这个药，全国没有仿制，要是踢出去了，我们用什么？但从这一点来讲，我觉得不可能踢出医院。”

林常心想，如果成茂田要这么对泰盛公司，可见他真的是非常生气，这件事触碰了他的底线。林常内心不禁忐忑了一下，回去后成茂田会不会收拾自己呢？林常在科里没有特别之处，也没有被成茂田针对，他权衡了一下觉得成茂田犯不着和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计较。想到这里，林常该玩就玩，该吃就吃，开开心心地开完了会。

会议结束散场的时候，田友昊又在门口碰到了林常，询问道：“你们成主任是怎么发现消化道溃疡的？是因为腹痛吗？”

林常头皮发麻，又不想编造，就如实说：“因为贫血发现的。”

田友昊若有所思：“这个得好好查查，活检肯定得做。”

林常心想，有没有活检那天在台上他不是都说过了吗？但仍旧点了点头：“胃镜和活检都做了。”

“没问题吗？”田友昊似乎不太相信，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溃疡，在这么长时间不参会，看来这溃疡还挺严重的。

“是的，病理诊断就是消化道溃疡。”林常某天值班，亲眼看到丁泉推着轮椅带成茂田去做了胃镜。活检的病理结果是听杜留卓说的，因为是他去取的报告。

“哦。”田友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仍停留在林常的眼睛上，似乎希望借此看穿林常所有的心思，读出事情的真相。

林常知道田友昊想问的是什么。上消化道出血多见于溃疡性出血，但这个疾病多见于青年男性，成茂田显然已经过了这个病的高发年龄，需要鉴别的是消化道肿瘤性出血。这两个的鉴别关键就是组织活检，在镜下观察有没有肿瘤细胞，以确定是溃疡还是肿瘤。如果一旦确诊了肿瘤，成茂田基本上可以从这个领域退休，回家好好活着了。

林常不禁感慨，到头来，身体才是根本，谁要是没了好身体，连竞争的资本都没有了。

等到次日林常回到科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感冒”的杜留卓。杜留卓眼睛和鼻头有点发红，桌上放了一堆揪成一团一团的手纸，看样子正是卡他症状最严重的时候，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流。

林常似笑非笑地问他：“杜总，你说哥几个一起聚聚，怎么没有去？”

杜留卓红着眼睛，堵着鼻子，用带着磁性的沙哑喉咙说：“林兄，你看我都这样了，怎么去啊？去了岂不是让你们都传染上？我说我感冒了，你还不相信？”

“你应该告诉我还有谁去，结果一个都没去，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啊？”杜留卓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这个事实。“那我不知道了，我问的时候，个个都说会去的。那你一个人，玩好了不？”

林常都不知道杜留卓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蒜，因为杜留卓的演技是一流的。

“还行。温泉确实不错。”

“哦，那下次我一定得去玩玩。”杜留卓囔着鼻子说道。

林常走出住院总医师的办公室，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估摸着至少一百八的健壮的青年医生走进一间诊室。他路过外科诊室的时候，往门里面看了一眼，这个青年医生正跟着丁泉出门诊。

虽然身体生的壮，但是长了张娃娃脸，脸蛋圆嘟嘟的，还有点婴儿肥，鼻梁上驾着一副眼睛，看起来还颇有儒雅之风。林常指了指这个面生的医生，问护士李菁这人是谁。

李菁瞥了一眼，道：“这是刚来的于医生，他是普外科的规培医生，来急诊科轮转3个月。”

林常点了点头：“挺好，外科来了一名得力干将。还是你消息灵通，什么事情都知道。”说完，竖起了大拇指。

“油腔滑调！”李菁白了林常一眼，端着治疗盘去给病人打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