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方舟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翁玲玲也辞职了。辞职的理由是小孩上学家里没有人接送。但杜留卓说,卜才章去世那天是翁玲玲和刘芸换的班。刘芸辞职后,卜厚道又带着人找到了她,就在她家门口,刘芸和在骨科当大夫的老公被四五个人围殴。那群人猛踢刘芸微微隆起的小腹。后来刘芸被踢得出血不止,送去附近的急诊,接受保胎治疗。
杜留卓一边说着这个八卦,一边通知方舟:“少用抗生素啊,昨天院例会要求抗生素使用率40%以下。”杜留卓除了负责排班,还负责传达最新的通知。每周院例会的精神按道理是第二天晨交班的时候在科室内部传达,但有的医护因为排班不在岗,杜留卓就要负责给每个人传达到。
方舟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也知道我们急诊内科的情况,白细胞高的、发热的,首先难道不是经验性抗感染吗?”
杜留卓摇了摇头:“兄弟,你和我说没用,这是医院定的,不,这是上面定的。”杜留卓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天花板。
“这是国考指标,这一项占分比例很高。但是我院最低的一个月,抗生素使用率47%。”说到这里,杜留卓忍不住笑了。国考指标是对医院进行考核的指标,不同级别的医院定的标准不同。国考指标不能达成,就要扣分,最后看总分,总分不合格,这家医院就是不合格的医院。根据严重程度会有相应的处罚,或被降级或被整改。医院又将这个任务分配给每个科室,没达成任务的科室就要扣钱。
“使用高级别抗生素记得打报告。”杜留卓说,“不过,这个你也不需要太操心,因为现在也开不出来。我刚试着开了一下,抗真菌药一个也开不出来。”
“那我想知道ICU怎么办。”方舟问道。
杜留卓冷笑了一声:“我刚问了ICU,他们已经不用了,都停了。”
方舟有点震惊:“该用的也用不了?” ICU都是重病人,真菌感染的不在少数,真菌感染的治疗时间是按月计的。难道这类药也能说停就停?
“病人有办法搞到药的可以外购。”杜留卓补充道。
“不是不让外购吗?”方舟又问。
“傻瓜,是让你通知病人去买哪个抗生素,又不是让你开处方。你千万别开外购处方,你要是开了外购处方,那就是你的事,是你让病人外购了。”杜留卓郑重叮嘱道。他当了快一年老总,已经能够把院领导的意思琢磨得很透彻。
“高明!”方舟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还是杜总高明!”杜留卓也不客气地受用了,得意地笑容在他脸上稍作停留就消失了。
自从搬进了大房子,李菲儿、岳母大人都能很好地休息。李菲儿的笑容多了,怨言少了。
下了班,方舟并没有急着要赶回家帮忙。
下午的班太热闹,方舟深受震撼。当然,这是急诊的常态。
早上来了个看着非常清秀的少女,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她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一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就喝了农药。这个农药后遗症很严重。根据少女喝的量,大概率是活不成了。而她自己还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还有说有笑。
还来了一个在烤肉店打工的少年,因为和烤肉店的老板吵了几句,老板一气之下就把手里正在烤的鸡翅扎在了少年的背上。
下午还抓住一个闹事的男人。男人的老婆在急诊住了3天,病情有所好转。但这个男人刚来,病情就急转直下,医护开始抢救。男人在急诊科大呼小叫,要闹事。保卫科的人调出监控一看,男人把病人正在打的液体调成全速,硬是把病人打成了心衰。最后这个男人被警察带走了。
…… …… ……
夜晚的汽车在医院前面的马路上川流不息,形成一连串红色的灯流。这灯流就像血液通过动脉、毛细血管,再到每个细胞一样,涌向了每条街、每条巷子,最后来到每个家庭。
方舟又瞥见了门口挂着白色条幅的寿衣店。他想起林常前几天给闹事的家属说的话:“知道医生护士为什么总是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吗?因为医生和护士都是挣的披麻戴孝的钱,拿了钱也是干的披麻戴孝的事。你真的要讹他们吗?披麻戴孝的钱你拿了,回头也得干披麻戴孝的事。这样的钱你敢拿吗?”家属被林常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