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有四个小部门，分别是抢救室、留观室、门诊和病房。大夫们需要在这四个部门轮流工作，一般半年一轮，遇到缺少人手等特殊情况就要机动调整。其中，急诊病人流动最大的要数门诊，然后是留观室、抢救室。设立一个急诊病房，主要是为了救治部分疾病诊断不明，难以划分到专科的病人，方便报销病人的部分费用。方舟这次就因为人手不足，临时被调到了急诊病房。
每个科室除了按职称由低到高设立一线、二线和三线医师外，还有个住院总医师。住院总医师介于一线和二线医师之间。一线医师是住院医师，二线医师是主治医师，三线医师就是副主任医师或主任医师了。住院总医师通常负责院内各科室的会诊，还负责排班、分派轮转医生等日常工作。作为住院总医师，除了周末，平时需要每天晚上都驻扎在医院，所以叫“住院”总医师，通常一年一轮，是相当辛苦的一个职位。大家都亲切地叫住院总医师为“老总”，但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开公司的“老总”。急诊科今年的住院总医师是杜留卓。
方舟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写着当天的病程记录，余光扫到门口闪进来一个精干的胖子，这胖子脚步轻快地向他飘来。方舟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有何贵干呐，尊敬的地尔硫卓大人？”
杜留卓假装生气：“就你老叫我地尔硫卓！”“是啊，你怎么不去心内科？”方舟停下手中的活，大笑起来。地尔硫卓是一种心内科常用的钙离子拮抗剂，连着念快点就和杜留卓的名字有点像，于是方舟在心里就叫他地尔硫卓。其他人也都发现了，只是不好意思真的叫出来，只有方舟会这么叫他
“现在有个病人，发热待查的，在抢救室呆了快3天了。”杜留卓不想再接“地尔硫卓”的梗，说起正事。
“然后呢？”方舟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已经填满病人的急诊病房，又正视着杜留卓。
发热和头疼，是最难查的两个病。提起这两个症状，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但究其原因有数十种，还不一定查得清。就说这个发热，感染、肿瘤、自身免疫病统统筛查一遍，加上经验性抗感染两周，平均花费5万以上。全球关于发热待查的统计数据显示最终1%还是查不清。于是，钱也花了，药也用了，病人还是烧，就该轮到医生头疼了。这时候，不少病人和家属就会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你：“什么大夫，就一个发热，都治不了！”
再来谈谈这个费用，省市医保都有限额，超过限额的部分，都由医院承担。比如省医保，医保只报8千以内，如果病人花费不到8千，医保付8千给医院，扣除医保，剩余的费用由医院收益。如果病人花费超过8千，不足5万，超过8千多出来的费用由医院自行承担。如果花费超过5万，叫做重大疾病，5万以上的费用由医保付费，而其中5万以下8千以上的部分都由医院承担。简单地说，如果超过8千，就意味着医院赔定了，如果超过5万，赔的钱也不会更多了。第一种情况，多出来的是医院赚的，但这种情况有多少呢？举个简单的例子，三甲医院正常顺产的花费是1万左右，这还是住院病人中最简单花钱最少的一种情况。所以绝大多数情况都要由医院承担，而医院会分派到科室，科室再分派到个人。所以像发热待查这种疾病收到任何科室都是赔的。医生尽心尽力地救治病人，到头来赔钱的可能性又很大，谁愿意拿自己的工资奖金去做慈善呢？辛辛苦苦一个月，不够一个发热待查赔的钱。
杜留卓知道方舟心里想的是什么，颇感为难地解释说：“这个病人是个农合。”农合，就是农村合作医疗，方舟工作的这家医院是农合定点医院，遇到农合的病人，不收是不行的。但这种报销方式要当地开转诊单才能报，扣除3千的门槛费，在三甲医院可以报销65%。
“那您看吧。”方舟笑道，“有床位就收。”方舟虽然已经是主治医师的职称，但因为一线医师人手不够，还在干住院医师的活。而杜留卓此刻是住院总医师，理论上级别也可以认为比他高，于是方舟尊称他“您”。杜留卓听到“您”字，白了他一眼。
急诊病房此时是满的，但总有病人出院。第二天有张床位空下来，这个发热待查的病人就被收了进来。
病人叶嘉是个青年女性，未婚未育，发热3月余，没有明显的伴随症状。外院的检查做了一堆，光报告就有厚厚一摞，足足有两公分。方舟将外院的检查前前后后翻了两遍，该做的检查基本都做了，经验性抗感染也给过了，这次看来不会花费太多。病原学和免疫学的检查很全了，总体的感觉更像一个肿瘤。然而，肿瘤标记物都是正常的，心肺腹、子宫双附件、甲状腺乳腺的影像学检查都正常。方舟请示了上级医师——副主任医师马贤川，马教授建议给病人做个全身的PET扫描。PET扫描是一种需要使用放射性同位素的CT检查，对肿瘤性疾病的敏感性较高。但它也不是绝对的神奇，有的恶性肿瘤会被该检查判定为良性，有的很明确的肿瘤也查不出来。作为一种检查，没有绝对的正确，如果真有这样的检查，那也没有医生什么事了，做个检查什么病就都能确诊了。PET扫描需要的放射性同位素F18-FDG需要临时配制，所以检查也要至少提前一天预约。PET扫描除了头部，其他部位是5千5，包含头部再加4千。F18-FDG的费用还得另算，头部的F18-FDG费用是1千五，其他部位F18-FDG费用2千。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这个检查费用高，而且还是非医保，也就是说要个人承担这部分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