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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失败的抢救

“尼可刹米一支,肾上腺素一支。”

医生坚定地下着口头医嘱,护士在一旁用笔刷刷地记录着,监护仪发出“滴滴”的报警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壮小伙面色凝重,身形起伏,汗如雨下,他正在给静静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进行胸外按压。在他左手边,一名护士手持简易呼吸器,右手将面罩紧扣在病人的口鼻上,左手有力地将淡蓝色半透明的塑料气囊捏下去。这就是所谓的“捏皮球”。

“换!”壮小伙说完便松手闪开,动作矫健熟练。他的话音刚落,又一名医生紧接着冲上前,站在壮小伙原来的位置,照着先前的节奏继续按压。

胸外按压的位置为胸骨中下1/3处,频率每分钟100-120次,按压的深度为5~6厘米,按压的同时配合通畅气道和捏皮球,频率比是30:2,也就是按30次就要捏两次皮球。这么高强度的按压,实在是个扎实的体力活,两分钟就要换一次人,中间间断不能超过10秒,否则即使心跳和呼吸都恢复了,大脑也恢复不了了,也就是脑死亡状态。

安静的抢救室里只听得到医生的指挥声,和有条不紊的按压声,还有球囊发出的“嗞嗞”声。“捏皮球换个人!”已经捏皮球捏了十分钟的护士翁玲玲说。

“我来。”护士刘芸上前一步,接过了翁玲玲手中的气囊。重复做了十分钟单一的动作,翁玲玲双手已经僵硬无力。

正在记录的护士长张娜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的数字,详细记录下此刻病人的血压、心率、呼吸、氧饱和度。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没有实际意义的抢救。仪表上的数字只是人工按压造成的假象。如果停止了抢救,所有的数字都将变成零。

20分钟前。

“72岁,老年女性,既往糖尿病、高血压,3年前冠心病支架植入。这次是院前死亡,我们接诊时已经四肢厥冷,呼吸心跳全无。大家辛苦下,给家属一个交代。”

120车上冲下来的医生,一边拉着运送病人的平车飞奔,一边给一同拉平车的急诊科接诊医生方舟述说病情。两人一路飞奔,到达抢救室的时候,病情已经交接完毕。在抢救室,提前接到电话通知的几名医护已经准备就绪,病人被迅速抬放在抢救床上,接上监护仪,心电图显示一条直线,心率0,呼吸0,血压0,氧饱和度0。几名医生护士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始忙碌,各司其职。张娜立刻推来抢救车,林常开始心肺复苏,翁玲玲捏皮球,住院总医师杜留卓指挥药物抢救。护士张娜拉好床帘,病人的家属这才从120车上下来,赶到抢救室。抢救室外立刻呼天抢地哭喊声一片。强壮的林常和全能王葛杰在轮流给病人进行胸外按压。这时,方舟已经开始和家属谈话。通常,联系会诊和与家属谈话就是由身材瘦小的方舟承包的。

方舟神情冷峻,先打电话联系会诊医师,然后和几个家属谈话,告知病情。抢救进行了20分钟,心内科和呼吸科负责会诊的住院总医师陆续来看了病人。各科的住院总医师一看监护仪,对病情已经心知肚明。抢救室不时传来门外家属此起彼伏的阵阵哭声。

抢救30分钟是最基本的原则。半小时很快过去,方舟将床帘拉开一条缝,从床帘外看看已经汗流浃背的林常他们,又看了一眼监护仪,再次和病人家属说明目前的情况。哭喊声再次响起。方舟来到床边,正在按压的葛杰看了看他,方舟摇了摇头。有的不接受现实的家属会要求一直抢救,意味着还要继续接力一直胸外按压,直到家属理解病情同意放弃。这个病人的家属显然已经接受了既定事实,杜留卓松了一口气,说:“抢救已经40分钟,心电图一条直线,呼吸心率为零,宣布临床死亡。”张娜刷刷记录下死亡时间,开始给病人做人生的最后一次心电图。她将打印出来的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张直线心电图夹在了病历中,拉开床帘。病人静静地躺在一张狭小的抢救床上,了无生机。四五个家属哭喊着冲了进来,围在病人身边,诉说着最后想说的话。抢救室其他病人和家属见状,无不叹息摇头。

方舟交完班,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到了9,分针也跑了表盘的大半。抢救病人的时候,时间就是过得飞快。这个夜班是方舟值班。方才抢救的也是他班上最后一个病人,当时接班的林常已经来了,还没来得及交班就开始抢救。忙完一切,方舟从昨天晚上12点接班到现在,已经工作了快10个小时。

方舟来到没有窗子的值班室,脱下战袍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从一名急诊科医生化身为芸芸众生,正式下班。

时值初冬,正是心梗高发时节,方才的老太太是典型的高危人群。就算3年前放了支架,还可能再次心梗。此刻方舟虽然下班,却还沉浸在方才的抢救中。

屋外的寒气激得他一哆嗦。

阴天,不算明亮的阳光照得他有些晃眼。

他本能地扭头躲过阳光的直射,刚好看到医院大门西边十米开外的寿衣店。这寿衣店24小时营业,和这医院一样,从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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