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侧门进来没几步远便是皇后娘娘的寝殿。隐约听到太后的声音:““你若再胡言乱语,恐怕哀家无法护你。”
“尊您一声太后,可您当的起吗?是臣妾胡言乱语,还是太后您下手狠毒。”
“哀家的亲儿子不是一直想要哀家的命,你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
“主上只是希望您能不再奢靡在虚无缥缈的佛事之上,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而已,绝无要您性命之意啊。”
“哀家只问你一句,主上是如何薨的。”太后沉默了半晌,悠悠飘出这句话。
皇后缓缓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太后说:“主上,是被太后您……”话未说完,就听得扑通一声。凌荷正要向前,却被刚跟上来的离儿紧紧捂着嘴,冲着凌荷摇了摇头。紧接着就看到太后从殿内出来向大门走去,后面跟着薛白。太后头也未回的轻轻摆了摆手。
薛白承了一声:“诺”,便要转身回来。
一眨眼的功夫,离儿拉着凌荷从小门转了出去。
隆冬时节,凌羽殿自是不缺炭火。可凌荷却感到无比冰冷,离儿给她披了厚厚的棉被,就那样坐在凌羽殿的台阶上,一言不发。拓跋子攸急匆匆的进来,看到凌荷这个样子,往日的厌恶竟去了大半。正在永和宫被大哥训斥不顾大局做小儿女态时,就听得太监来报说皇后娘娘思念过甚,跟着去了的消息。这才想起整日未见的凌荷,寻至凌羽殿来。只见凌荷身上的锐气毫无踪影,瞪着大大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地砖,半晌不见响动。
“这么冷,快扶公主进去。”
离儿陪着公主见到了今日的一切,又惊又怕, 也不敢说一句话。
子攸见状只好伸手去扶凌荷,凌荷眼中一闪而过沁骨的寒意甩开了拓跋子攸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转头进了房间。
拓跋子攸迈出一只脚想要跟进去安慰,却又停了下来。今日一下发生这么多变故,瞬间凌荷无父无母,一定很是悲伤,虽然自己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想起小时候种种,凌荷也不过就是个脾气骄纵的妹妹。想要上前安慰,又怕自己在这样的时刻给了她错误的希望。朝局如此之乱,大哥又说了那么多。所谓的“护国侯”,所谓的“皇家婿”哪一个都不是我想要的。辗转半晌拿不出一句可说之话,还是改日再来吧。
拓跋子攸对离儿说:“照顾好长公主,我明日再来看她。”
就在殿内门口站着的凌荷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子攸会进殿来,心里恳求他留下来。可她听着踏着这越下越厚的雪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她听到自己的心无声的裂了。
永和宫
子攸回来不见大哥,明远回说:“邵王爷接到一封信匆匆走了。”
“大哥可留下什么话?”
“邵王爷走的匆忙并没有。”
“知道了,你去吧。”
“世子爷,公主她怎么样?”子攸摇了摇头轻轻摆了摆手,一偏头倒是看到后院里,一棵桃树下,芷瑛正拿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酒杯,向杯中斟酒,一饮而尽。
“你倒是潇洒,自己喝上了。”
“这酒果然配得上世子爷的身份,醇香沁脾。”芷瑛说着也给子攸斟了一杯。
子攸倒并未推辞,结果一饮而尽。半晌,两人并未言语,只是各喝各的,不久似乎都有了些醉意。
“话说,无论如何是我救了你,似乎还未听到一声谢。”子攸说
“世子爷,我想我进宫以来,所受种种大部分应该都拜你所赐,今日不过一个插曲,难道我的命今日起归我么。如果非要我谢,也只能谢你这酒,别的,谢不上。”芷瑛随意一说。
“你想死么?”
“死活皆不由己,无想无不想。世子爷的问题真的很奇怪,我也有一问”
“你问。”
“世子爷今日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还有何不顺意,在这陪我喝闷酒。”
“借你的话。万事皆不由己,无顺无不顺。”
“既如此,畅快一时是一时。”芷瑛直接拿起酒壶对着脖子直饮。
子攸看着芷瑛,忽然有点明白。初见她,她冷漠寻死;再见,昂头对着凌荷;对我,也总是可有可无的神色。无想无不想,畅快随意。大约也和我一样无奈,但却不似我束手束脚。今日这么多变故,突然且重大,我甚至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了什么,将要发生什么。父王、母妃、大哥,我们彭城一族没有了君上,效忠的又是谁呢。这万万人之上的护国侯,和我又有半分关系。明日既不可知,今日不若醉死在这里。有同病之人相陪,倒也相宜。恍惚间,凌荷那一瞥又闪现在眼前,那里似乎也是绝望。明日,还是去看看她。
“世子爷,世子爷”迷迷糊糊的,子攸被明远推醒。“世子爷,太后差人要把瑛嫔娘娘带走,您看?”明远虽然不知为什么拓跋子攸总是三番五次护着这个说从不相识的嫔妃,但总归这人对世子爷很重要。
子攸站起来说,“干什么呢?”
“昨日查验给先帝爷殉葬的人数,少了一位。太后娘娘命奴才将其带回,今日就是吉日,不可错过。”
子攸一步上前拉住芷瑛的胳膊,说:“有本王在,谁也不许带她走。”
芷瑛顺势靠着子攸低低的说:“我不想死。”
正在此时,凌荷挽着太后走了进来。众人皆行跪拜礼。
“当日凌荷说你和嫔妃有私,我还不信。今日倒是让我看了个真切。”太后说。“好一个昨日才封的护国侯!。”声声掷地。
哪想到凌荷公主扑通一声跪在太后跟前,柔柔说道“太后娘娘,瑛嫔本未侍寝,也算不得正经妃子。既然侯爷钟爱,就留下侍候吧。”
太后不明白凌荷这是要做什么,看着凌荷惨白的脸色和一夜之间消瘦了的身躯,倍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