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浅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心底最巨大的秘密被人戳破以后,就像是一只没有放水的皮水囊。
里面两侧的皮相互摩擦,好像要把心上一层看不见的老茧磨掉。
好不容易能安稳闭眼,她又觉得心底突突地跳,好像有什么不对的事情被她忽略了。
现在记起来,宛如一把刀,四面八方都有镜子,都能反射出刀锋的锐利,要叫她千疮百孔、三刀六洞。
“不对,不对……太后用膳本就有几道查毒的关卡。”
太医和膳房的厨子共同制定食谱、银针试毒、太监试吃,是一个环节都不可能少的。
太后是中周朝最尊贵的女人,想要害太后,犹如上青天。
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可能分不清什么食物会导致相冲相克,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更遑论,宁王妃在侧。
宁王妃的身份同样尊贵异常,谁能用“食物相克”如此低劣的手段,同时害了皇室里无比尊贵的两个人?
宴浅霍地起身,披了一件外衫,便干脆利落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双脚才刚刚落地,耳畔就传来一阵犹如幽灵的声音:“宴小姐,天色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里?”
厄一叼着一根马尾草,蹲在树梢上,眼神幽幽。
宴浅早就知道厄一会在周围猫着,心里倒是镇定。
经过了白日的事情,她觉得别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让她有慌乱的情绪了。
她很是淡定地道:“我要进宫。”
“皇上命令小姐禁足。”厄一生硬地道。
那双白日看起来格外普通的眼睛,在黑夜的月光下倒映着幽灵一样的光,好似随时能飒然消失似的。
“我知道,但是我有必须要进宫的理由。”宴浅负手而立,白衣迎风而动,“太后与宁王妃有危险。”
厄一皱了皱眉头,说话也不如从前客气了,只僵硬地道:“小姐要是还有分寸,便不应该因为皇上仁德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宫中有太医随侍,小姐只需在宴府面壁思过即可。”
宴浅一动不动,月华将她的影子拉得绵长。
“好。”
她转身就走,回到屋中,又迅速地从相对方向的另一扇窗翻了出去,三下五除二爬上宴府围墙,然后利索地跳下!
“宴小姐!”厄一衔尾追击。
却发现,宴浅根本就没有要跑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笑吟吟地道:“现在我已经出来了,离开宴府半步是抗旨,离开宴府几十里地也还是抗旨,我想让这次抗旨来得更值得一些。”
厄一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人,是真的不怕死吗?
“你……”
“帮我驾马,随我一起进宫。你有厄字暗卫队的腰牌,在宫门落锁以后依旧能进去,我不行。”宴浅心安理得地道。
厄一捏着鼻子忍了,牵来宴府的马车,冷声道:“宴小姐,我随你进宫,是要将这件事禀告给皇上的!您做好准备了吗?”
“知道了,你是个好人。”宴浅打了个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