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这般说,郦酥衣脊柱一凉,后背冷汗直冒。
她知晓,沈兰蘅这一句话,绝非只是单纯地想吓唬她。
车马不曾停歇,车壁随着踏踏的马蹄声响,极有规律地摇晃着。
那声息踩在少女喉舌间,将她每一寸吐息都紧紧封固住。
郦酥衣闭上眼,心想。
他不是开玩笑。
他没有在开玩笑。
倘若自己再惹恼了他,眼前这个疯子大概真会将车帘掀开,于这光天化日之下,宣告着他的独有。
……
不知过了多久,行军声终于止歇。
魏恪一句“听我号令,原地休整”,沈兰蘅也缓缓抽了身。
他动作不疾不徐,却是格外游刃有余。
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郦酥衣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少女双肩打着颤,抱紧了胸前的衣裳,不再去看他。
夜色深深。
冷风吹打过丛林,簌簌拂落一片斑驳的枝影。
时值冬日,百花枯萎凋敝,却不妨碍树干的结实与杂乱。郦酥衣一个人坐在昏黑的马车里,借着几点微弱的月色,慢吞吞地将散落一地的衣衫一件件穿好。
没有月光,没有铜镜。
她无法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低下头,只觉肩头似乎布满了吻.痕与咬痕,那马车轻晃着,身前男人的愠意更是来得发狠。她只要一闭上眼,仿若便听感受到沈兰蘅正落于自己肩颈处的吐息。
他唤她,郦酥衣,你胆子大了不少。
话虽这般说,他虽咬牙恨恨,可郦酥衣却莫名能感觉出来,他汹涌情绪之下的那一层克制。
那一层隐忍与克制。
他在克制着什么?
沈兰蘅在克制着些什么?
郦酥衣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将裙带系紧。
与沈兰蘅的周旋,已让她身疲力竭。
面上的赤.潮一点点褪去,她仰着脸,轻靠在车壁之上。
马车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极轻,可郦酥衣现下,浑身感官俱是敏.感。
她只听着那人脚步顿在马车边,隔着车壁,对方似是犹豫良久。终于,他抬手掀开那一道厚厚的车帘。
是沈兰蘅。
他微垂着眼睫,递过来一个水袋。
水袋里,是他刚用柴火温的热水。
诚然,经过适才那一番折腾,郦酥衣如今喉咙里正干涩得发紧。她抿了抿唇,将脸微微偏至另一边去,并未领他的情。
沈兰蘅将水袋子轻轻晃了晃,解释道:“温水。”
说这话时,他眼皮懒懒地耷拉着,不知是有意无意,那双眼里竟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关怀,朝马车里面轻瞟了眼。
郦酥衣靠在车壁上,没有看他。
“不想喝。”
少女声音很轻,泛着些冷意。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反抗沈兰蘅。
果不
其然()?(),
见她这般ツ()ツ[(.)]17ツ@?@?ツ()?(),
对方正执着水袋的手指顿了顿。男人嘴唇微张()?(),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身后却传来一声:“二爷。”
西疆来了新的军.报。
沈兰蘅朝马车里又看了一眼。
夜色浓稠,他的凤眸更是瞑黑。那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心潮涌动,欲说还休。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弯了弯身子,将水袋放至少女身边。
她已穿好衣裙,厚厚的衫子被她手指熨得妥帖无比,沈兰蘅乍一抬起车帘,便有月色侵袭而入,流淌在她冷白的手指上。
月色昏昏,她的指尖却泛着一道浅浅的青白色。
沈兰蘅目光在其上停滞少时,须臾,他终于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撤出身,再与身后的魏恪交谈起来。
这些日子,在沈顷与郦酥衣的“逼迫”之下,沈兰蘅恶补了许多沈顷在出发前刻意带来的军书。
虽说这些都是“纸上谈兵”,但在真刀实枪的行军打仗之前,加之沈顷白日里留给他的那些手信,顺利来到西疆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沈兰蘅收到军报,随意应付了魏恪几句,便将其收至袖子里。
这些事,待沈顷白日醒来,自会好生处理。
待沈兰蘅再度走上马车时,郦酥衣已睡熟。
她俨然是累坏了,一个人睡得很快。
虽是睡着,她本就瘦弱的身子却蜷缩成了一团,许是没有安全感,她双臂紧抱在胸前、将那厚实的褥子抱得极紧。
夜色瞑黑,他无声走上前去。
方一坐定,便听见身边响起一声极低的、甚至带着几分呜咽的轻语:
“沈兰蘅,这般对我,你很开心吗?”
她明明是沈顷的妻。
迎她入门的是沈顷,一开始她要嫁的也是沈顷。
如今与自己不清不楚的,却是那只蛰伏在沈顷身体里的困兽。
她喜欢沈顷,她倾慕沈顷。
而现如今,她闭上眼,回想起入夜后发生的一切。她明明梦见自己与沈顷在梅树下欢愉,一睁开眼、身上却换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很疯,很狠,只隔着一道车壁,于沈顷的部下、将士面前,宣.泄着自己的醋意与愤怒。
若说先前,她能对沈兰蘅假意逢迎,是因为那时她心中还没有沈顷。
或者说,那时候的郦酥衣,对沈顷是敬畏大于仰慕的。
然而,现如今……
她将脸轻轻埋在褥子里。
她不知该如何再去面对沈顷。
夜色月色相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