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拿起铲子放入硝水里搅和一下拿出来,看着硝水已经黏稠的开始挂铲了,便点点头说:“嗯,火候正好了。”
灶台里恰好没有明火、只剩下火星了。
这是他的经验。
熬硝先是大火后面是文火,老爷子总能用恰到好处的柴火来烧火,一点火力也不会浪费。
毕竟如今大包干了,他这样的五保户也得自己过日子,他去山上捡柴火不容易,平日里得惜着点火用。
熬好的硝水被舀入瓦盆里,老爷子喝了口凉水喷上去,用老粗布盖好,等着它慢慢冷却。
此时被舀掉硝水的锅里还剩下一层白白的硝盐,以前他们这一带老百姓吃的盐就是这个东西。
建国以后的52年,国家开展轰轰烈烈的农村扫盲运动,前几年小平同志又开始主持着扫科盲,然后老百姓知道这硝盐对人体有害,尽量不能吃。
但老百姓节俭惯了,硝盐便宜,有的依然吃,讲究点的则用来腌咸菜。
杨满福老爷子收拾好硝水后就准备收起硝盐。
杨建设跟他说硝盐不能吃,老爷子满不在乎:“祖祖辈辈吃的都是这东西,怎么不能吃?”
“以前吃这个也没听说哪里有得大脖子病的,结果现在换成精盐了,还有人得大脖子病呢。”
人的成见是心里的一座大山,哪怕愚夫也搬不走。
杨建设没去跟他多费唇舌,而是帮他放好了存放硝水的瓦盆。
这时候老爷子又拿出了一个瓦盆,里面是已经冷却的硝水,呈现漂亮的深红色。
这就是卤水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里的卤水。
杨满福又拿出个小盆来,再上面铺上蓝色粗布,然后把瓦盆里的东西倒出来。
卤水穿过粗布流入小盆里,硝则被过滤出来了,已经凝结在一起成为硝砣。
这块硝砣晶莹剔透,带有漂亮的花纹,像是怒射四方的冰凌。
杨建设赞叹道:“真是太漂亮了。”
老爷子老脸笑出一朵花,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斗,好不得意。
他说道:“队长,我熬硝的全过程你基本上都看到了,窍门就在这里面,你能想到吗?”
杨建设摇摇头:“想不到。”
想到了也不能说,瓜田李下,容易被老爷子误会成是他爹已经把窍门传给他了。
老爷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窍门就在我刚才给硝水封坛时候喷上去的那一口凉水!”
“哈哈,是不是很简单?可一般人真想不到!”
杨建设恍然大悟。
世界上很多事就是这样,它是一层窗户纸,轻易就能戳破,可你要是不去戳破它,那你就看不清屋里的光景。
两人又坐下聊了起来。
聊改革开放以前的往事,聊生产队的未来,聊怎么能带领生产队干好工作。
杨建设很尊敬杨满福。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他们聊着天有人急匆匆跑来,是杨大宝。
杨建设看到他的身影便站起来:“公社领导……”
“不不不是啊,是羊羊羊!”杨大宝惶恐而急促的打断他的话,“建设哥,羊跑了!那两只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