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桌上几样细茶果,薛姨妈,宝钗,宝玉,白玉,四人坐定。
宝玉吃了一口果子。
宝玉说:“前儿在那府里,珍大嫂子让我们尝他自己糟的鹅掌鸭信,你别说,那味道还真好。”
薛姨妈说:“你喜欢吃那个,我这里也有,是我自己糟的,我叫他们取来你尝尝。同喜,去把那糟的鹅掌鸭信取些来。”
同喜答应着去了,白玉嗑瓜子。同喜端了一个托盘,托盘里一盘鹅掌,一盘鸭信。放在桌上。
薛姨妈说:“快尝尝。”
宝玉尝了一块,点点头。
薛姨妈说:“好吃吗?”
宝玉说:“好吃,不过,这个须得就酒才好。”
薛姨妈忙说:“同喜,去灌一壶最上等的酒来。”
李嬷嬷阻拦道:“姨太太,酒倒罢了。”
宝玉说:“好妈妈,我只吃一杯。”
李嬷嬷说:“不中用!当着老太太,太太,哪怕你吃一坛呢。想那日我眼错不见一会儿,不知哪一个没调教的,只图讨你的好儿,不管别人死活,给了你一口酒吃,葬送的我挨了两日骂。姨太太不知道,他性子又可恶,吃了酒更弄性。有一日老太太高兴了,又尽着他吃,什么日子又不许他吃,何苦我白赔在里面。”
薛姨妈说:“老货,你只管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许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问,有我呢。同贵,来,带你奶奶到那边去,也吃杯酒搪搪雪气。”
同贵说:“李奶奶,这边来。”
李嬷嬷跟着去了。
同喜抱了一大壶酒进来。
薛姨妈说:“快去,拿旋子,烫滚水来。”
宝玉说:“不必烫热了,我只爱吃冷的。”
薛姨妈说:“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颤儿。”
宝钗说:“宝兄弟,亏你每日杂学旁收的,难道酒不知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以后,再别吃那冷的了。”
宝玉说:“好吧,那就吃热的。”
丫头们烫酒,上酒。林白玉磕着瓜子,看看宝钗,又看看宝玉,心里早已酿了一坛醋,但脸上却仍是微笑。
众人吃菜,吃酒。
雪雁拿了一个手炉走到林白玉面前。
雪雁说:“姑娘,手炉。”
白玉接过,说:“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哪里就冷死了我。”
雪雁说:“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的。”
白玉说:“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白玉说着,故意不看宝玉和宝钗。宝玉知道在说他,笑了笑。宝钗看看白玉,又看了看宝玉,也笑了笑。
薛姨妈说:“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的,他们记挂着你倒不好?”
白玉说:“姨妈不知道,幸亏是姨妈这里,倘或是在别人家里,人家岂不恼?难道人家就连个手炉都没有?巴巴儿的从家里送个来,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余,还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
薛姨妈说:“你这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样心。”
说话之间,宝玉已是三杯过去。李嬷嬷上来阻挡。
李嬷嬷说:“宝玉,行了,别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