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只有四个人知道。他自己,沐寰意,还有姜阿姨和厉叔叔。
也是因为姜阿姨的反对,他放弃了,没有半点犹豫。
可是喻澄坚持了。
这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太胆小,错过便是一辈子。
“不跟你说了。军训结束一起回家。”沐寰意顶风跑远,再不逃跑,耳朵该生茧了。
沐言是亲哥没错,说话却起不了作用。女孩子嘛,不爱跟男孩谈论私事,这是一件很正常的现象。
沐言没在意,也很少去找沐寰意,最多是军训恰巧在路上遇见对方,叮嘱两句。光这样,沐寰意都觉得他烦。
安合大学军训期短且过程轻松,毕竟,学生自觉有序,不需要过多要求。
整个军训期,厉栀晒黑不了一点。还是白得像纸片,瘦得像几天没吃饱饭。
“琳琳温柔,你们车票几点啊?”韩晗埋头收拾行李箱,“阿栀,你是直接回家还是和沐言同学一块儿回去啊?”
林琳抽空回:“还有一个小时。妈呀,我快来不及了,不跟你们唠了。拜拜拜。国庆后见。”
“琳琳等我,咱俩拼个车。”汪如温步伐轻快追她,背着一块小包,其他什么都不带。
韩晗使劲儿往行李箱里塞满东西,压得严实,跟搬家似的,“哎?阿栀,你还不走啊。”差点忘记,厉栀是安合本地人,回趟家顺腿的事,没必要着急。
厉栀赖在床上不动,疲累点头,哪儿都不想去。
“怎么啦?生病了么?”韩晗摸她额头,烫得烧人。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喉咙哑裂,喝口凉白开都会痛。眯眼看着憨憨忙碌取药,手机振动也懒得下床去拿。
韩晗把退烧药递到她嘴边,就着温水一口闷。旋即,擅自作主替厉栀接通电话。
“喂。”韩晗听着对方叽哩咕噜讲一堆话,“等等,你叫什么?我不是厉栀,我是她室友。她生病了,现在没办法接你电话。”
“对。对。好。那你来安大女生公寓六零五。我跟宿管阿姨说一声。你直接报名字进来。好。童予棠是吧。行。拜拜。”
厉栀睡了。
韩晗没打扰她,拎起行李箱,蹑手蹑脚离开宿舍。
“栀。”棠轻唤,抬手摸栀脸颊试温,柔声关心,“醒啦?有没有好一些?我送你去医院吧,这么睡下去不行。”
“没事。”她逞强回绝。
撑起半个身子都费劲,哪儿有多余力气走去医院。
“你先休息,等我回来。”
没一会儿,棠跌撞跑进宿舍,手中紧拽沐言衬衫衣领。
沐言毫不避讳,将厉栀从床上捞起身抱在怀中。棠随意收拾两件衣服,临走前,胡乱摸过桌上手机,塞进双肩包。管它有没有用,带着准没错。
挂完点滴已是国庆第一天。
沐言一夜没睡,干瞪眼坐在病床旁边,生怕错过厉栀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
“沐言同学,你要不回去吧。”棠劝他,“喻同学到现在也不知道阿栀生病了。我不清楚他在哪儿,你们是朋友,消息应该由你去送。”
厉栀手机里没存喻澄号码,可能压根没有号码,总之没办法通知喻澄,棠对此状况有些不满。
沐言摇头,赖着不走。
“好吧。我出去一趟。”棠不勉强,自己去找喻澄也行。
只是,没有目的地寻找,像个傻憨子。
今天是国庆节,哪儿还有人留在学校。
万幸,棠在安合人民大学入口那条林间大道碰到一大个子寸头男孩,规矩问:“同学,您认识喻澄同学吗?”
男孩痴愣点头,狐疑地问:“你找我兄弟,有事吗?”
“噢。您别误会。我是他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他有女朋友?”
棠吓得讪笑解释:“不是不是,我是他女朋友的好朋友。好朋友而已。我找他有事,很急的事。”
“噢——吓死我了。喻澄怎么没告诉我。他女朋友真漂亮。不对,是好朋友。不是。你叫什么名字?”他挠挠脖颈,语无伦次。
棠低睫回避视线,“我叫童予棠。请问你能告诉我喻澄在哪儿吗?”
“我在这儿。”喻澄隔老远看见戚自珩在跟一姑娘说话,还以为自己年迈眼花。
没想到这小子胆子真大,平时没见他搭理哪个女孩儿,原来是对厉栀朋友感兴趣。
“终于找到你了。喻澄同学,为什么几天不联系阿栀?你是不是变心了?还有,你电话号码多少?为什么没存厉栀号码?”
“我们约定过,一号下午三点,安大门口见面。我们不是几天没联系,我们每隔两天会见面。我也不会变心。”喻澄话音耿直,口吻听着不像撒谎。
他接着说:“我暂时没有电话号码。但是我会尽快买手机。不会耽误太久。我记得厉栀号码。倒背如流。永远不会忘记。”
“还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厉栀在住院。沐言在医院陪床两天,我怕你担心,特地来告诉你。”棠情绪不高,“姨妈也在那间医院。你有空去看看吧。我觉得阿栀第一个看见的人,应该是你,不是沐言。”
话没听完,喻澄早已跑远。
可能太心急了吧。
棠叹了口气,“如果我受伤,我喜欢的男孩也会这么担心我吗?”
戚自珩盯她侧脸看过很久,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却想不起来。
“同学,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望着棠背影,陡然间,记忆变成回忆。
戚自珩刚来安合那一年,父母去世,没钱吃饭,饿着肚子在马路上闲晃,多么渴望有人能赏他一片白馒头。走着走着,停在一间早餐店门口。许是老板看他可怜,赏他一袋包子和一杯豆浆。
模糊中,他听见旁边校服女孩说:“老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早餐我来不及吃,丢了也是浪费。您给旁边那位小哥吧。他看起来比我更需要那袋早餐。拜拜~明天早上见。”
老板说:“你遇到好人咯。那姑娘每天早上都掐点来买早餐。今天迟了些,丢了也怪可惜,给你吃吧。拿着吧,不用钱,人家姑娘给过了。”
“谢谢。老板,明天,我还能再见到她吗?”他狼吞虎咽地问。
老板笑他:“怎么?还想白嫖啊。看缘分吧。有缘啊,自会相见。”
他喝完一杯豆浆,后劲很大,缓了许久,好奇问老板:“这是什么豆浆?味道形容不上来地怪异。”
“那可不是豆浆。那是豆汁。你不是安合人吧,喝不惯那玩意儿。那姑娘爱喝。”老板是个热心肠,不解释明白不罢休。
他记住了,那是豆汁,从此爱上喝豆汁。但是,那天之后,戚自珩再也没等到那个校服女孩。
他没别的意思,只想对那女孩说一句“谢谢你的早餐”。
或许,正如老板所说,有缘自会相见。
这个“缘”,到这儿,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