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没有再多的心思分给这几个蠢货了，转头便准备离开刑场。

临走前，她听见一刀铡下，血溅四场的声音。

也听见了周围百姓欢呼的声音。

叶璧匀大概本就不是个好官，不然这中都的百姓就该为他请命了。

这世界上最能看得清痛楚的，是被痛者本身。

林清正迈腿往外走了两三步，却听见刑场上远远传来一阵呼声。

“世女莫走！”平日里如同鸡叫的声音今日果然还是如同鸡叫，半点没有改变。

只是不知为何，这语气里带了几分纯粹，倒是不让人反感。

林清回过头看去，却一眼撞见了赵望舒远远地坐在刑场旁观望着自己的眼睛。

“北陵王府世女林清听令——”林清依言弯下腰，俯身作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陵王府世女林清才思敏捷，骁勇善战，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今北陵王林成山受奸人所害，殒命黄泉。特令世女林清承袭王位，执掌军权，钦此。

林清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发抖的，却不知为何。

她单只是僵硬地应下，声音颤颤巍巍的。

这一道圣旨下来，林成山算是真真化作黄土白骨了。

无论他生前是什么职位，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全都化做黄土，随风去了。

他这短暂的一生啊，谁也难以让他驻足。

百年之后，除了自己，又有谁人记得？林清这样想着，更觉得骨子里凄凉无比。

林清出城的那天，赵弓月来送了。

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身后千千万的百姓。

那些百姓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宫门，楼上楼下挤满了人。

林清骑马走在街上，都能被他们的花朵砸死在这地方。她也算是体验了一回别样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了吧。

街上的繁华一如来时，甚至更甚。

然而林清却不是那个来时的人。天色明亮，半抹天光乍破云雾之间，洋洋洒洒地撒向中都大地。

直到走到门口，那拿着鸠杖的老人在儿孙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向林清走过来，她的心神都还游离在天外。

“少将军！我，我代表我全家老小，谢过您和将军的大恩啊！”他一边说一边哭着，霎时间便泪流满面，那张遍布皱纹的脸庞混杂着泪水，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欣慰。

随着他一声呼声，那千千万的百姓也随着叫唤。

“将军…”

“少将军…”

一声声将军尽数入了林清的耳，他们无一不在诉说着自己由衷的感谢、感谢、感谢。

林清松了松马鞭，只轻声说了一句谢过诸位厚爱，便策马奔往了城门口。

她的姿态应当是肆意又潇洒的。阳光稀稀落落地撒在她的眉间，秋风寒而又生春。

林清心想着，也许是有人记得林成山的。

也许。

是有人盼着她来的，那些得她庇佑的人、得林成山庇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