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宴,秦耽要与秦则一同送客,便留了秦眠一人独坐月台。
他手中摇着酒樽,又伸出一只手试图揽月入怀。
但他只等来宫人的传报。
“煜王殿下,魏管事托我带您回府。”是一位侍女的声音。
秦眠心下警铃大作,魏笙不轻信他人,更不可能派人来接自己回府。
大概酒精确实会延缓反应,秦眠半天没有动身。
宫外传来御前侍卫巡夜的声音,那侍女惶急慌忙地脱去一件上衣,靠在他怀中便开始尖着嗓子喊非礼。
纵使秦眠第一时间便推开了她,却还是引得侍卫驻足查看。
于是这一幕被刻进了他们的眼睛。
然后刻进了秦则与秦耽的眼睛。
殿内,秦眠安安分分地跪着。
秦则疲惫地揉揉眼,秦耽立在一侧,看着自家父皇苍老的鬓角。
“阿谢,父皇知你冤屈,但,”他顿了半晌,秦眠自知是中了歹人奸计,便也乖乖地等候圣旨发落,“但这悠悠之口,怕是堵不住啊。”
“儿臣,自愿领罚。”他行了尊礼,顺从恭敬的模样倒是让二人都错愕了一瞬。
秦耽眼神微黯,挨着秦眠跪下:“父皇,不审审那侍女怎能给皇兄定罪。”
秦眠拉住他的衣角,轻笑着,似乎他的笑总能抚慰胞弟的心绪。
“她一个姑娘,失了贞洁,便再无后路可言。儿臣肯请父皇下旨。”他又一拜,似是坚定了决心。
到底,秦则还是不忍的。
只派了他去皇城外的青山宗堂修行思过。
青山宗堂,地处深山,换言之,是一个流放的好去处。
堂内,多的是苟延残喘的罪人,与毫无去处的流民乞丐。
秦眠便在一处最偏僻的小屋住了下来。
其实,此处除却饭食冷清、门可罗雀外,也是能够被他接受的。
“你的饭。”少年从探视窗中给他递来了一个冷馒头,与一根清水烫过半生不熟的青菜。
那少年面黄肌瘦,脸颊两处是深深的凹陷,一副饥饿濒死的样子。
“听说你是被圣旨判到这的,你不能去食堂,所以我分了些饭给你。”少年笑笑,“看你也是位少爷,别嫌弃。”
“谢谢。”秦眠笑笑,接过吃食,便坐在案前一口一口地咽下。
“你犯了什么罪啊,我看没人愿意接近你这屋子。难道是砍头的大罪?”那少年惊呼,却让秦眠面露难色。
他苦笑,犹豫着开口:“我……毁了一位姑娘的清白。”
“啊?”少年愣住,不知他是否在懊悔为他送吃食。
秦眠也不打算做什么解释,毕竟生如浮萍,还是不要让他们卷入其中才好。
少年徘徊了半晌还是走了。
也好。
他自嘲地笑笑。
至少感受到了他的善意。
吃过饭,他继续躺在草席上发呆。
他不是什么吃不了苦的金贵身子,先前为秦耽扫清障碍时,甚至留宿过刚死了囚犯的牢笼。
他叹息一声,忽的又听见窗外传来脚步声。
于是他又绷起弦,仔细听着。
很轻,来人还刻意掩盖了。
他在窗边放了一纸袋子,又匆匆离开。
秦眠这才起身去看。
是一袋被包装完好的百花酥。
知道他喜欢吃糕点的人不多,但是有时间为他去购置的,却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