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眠想,他大抵是不会忘了这一天的。他带着诏书,对着仅剩老弱妇孺的秋城宣告着城破。看他们明知结果却依旧勉强的神情在这之后顷刻崩溃,看他们对着自家男丁的怨责与悲鸣,看他们对自己的无力而愤恨自责。
他宣告的第二道诏书,是人亡。城破对于城民是什么,是等待死亡,或者是,受尽屈辱后死亡。
“三殿下,草民,请自绝!”只见一女子举起白绫高过头顶。
她刚死了第二个儿子。
“草民,也请赴死!”“草民生前未能为国效忠,如今愿以一死,状告北盟!也算为国尽忠!”“草民也愿!”……
人本该贪生怕死。
秦眠大抵是还年幼,当时也不顾什么礼仪尊贵,紧紧抱住那些失去了孩子,丈夫,父亲却无力挽回的人们。
“三殿下,是我那不孝子的错,他若是平时肯勤勉一些,也不至于才提三个人头。不过您别急,我待会下去啊,我就去教训他,我好好教训他。”
“三殿下,您别怪他们,一群农夫不懂打仗,他们只知道冲,只知道冲上去杀敌,却忘了保护好自己……最后命没了,城也没守住……”
“三殿下,我父亲是英雄,对不对?”
秦眠最心疼这些幼童,本该纯洁的面庞染上了战争的污灰。他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拭着,但是那污灰像胎记一般,擦不掉了。
“擦不掉了……”他默默自语,泪便如落珠一般不停坠下,“暮黎对不起你们。”
“三殿下,莫灰心!”“对啊三殿下,我们啊,都是自愿的。”
“殿下,记得,请一定一定要护住暮黎。”
“三殿下,秋城一城破灭,虽合了他们的意,但咱们暮黎还有千千万万座城池,它北盟杀不尽咱们!”
“暮黎会赢的,我们都相信。”
“殿下,我们可都在下面看着呢。”
“对啊殿下,我们,都会支持您的。”
“殿下,我的父亲,我们的父亲,都为这个国家牺牲过,我们也愿意。”
……
“殿下,盛世见。”
秦眠眼睛又酸了,眼眶染上了不知名的红色,他看着面前的百姓,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盛世见。”
“这八脚螅怎么会突然出现,真扰兴致。”温良飞至温尤身边,“哥,擂台被毁了,怎么办?”
温尤扫了一眼沉浸在回忆中的秦眠,淡笑道:“那就欠着吧,总有一天,会补上的。”
闻言,秦眠才回过神来,双目无神地盯着他。
温尤如同得胜者一般朝他笑了笑:下次见面没准就是战场了,煜王殿下。
他突然冷笑一声,目眦尽裂。
“奸商。”秦眠骂了一声,随后让秦睢带他去往广陵门阵营。
“哥,总感觉你和那个废物有些过节。”
“既然都是废物了,我还计较他什么呢?”警觉精锐的狐狸,总是喜欢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