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ly坐回驾驶室:“需要先载您去医院吗?”
孙菀紧紧捧着那茶:“不要紧,只是胃痛。”
holly实在担心:“不如我带您去喝粥养养。这附近……”说着,她低头去搜粥店。
就在这时,孙菀忽然抬起头,缓缓道:“我记得余小姐家附近有家粥铺的粥很好,不如你带我去。”
holly松了口气:“好。不过余小姐住哪边?”
刹那间,孙菀听见心底传来什么坍塌的声音,她抽了口冷气:“你不知道么?”
holly有些抱歉地一笑:“您还记得具体位置吗?”
孙菀将脸侧去一边,不让她看见自己失态:“算了,我也不记得了。”
深夜,孙菀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很冷静,眼眶却在发热,她飞快抬手遮住眼睛,压抑地抽泣了几声,又停了下来。
她想起某种感冒药有让人沉睡的作用,便爬起来在急救箱里找到,冷静地按照医嘱取了两粒合水吞下。大片的白色药丸在卡在喉咙里,她艰难地下咽,直到眼睛鼻子红透。
孙菀倒回床上,听着时钟走字的声音,渐渐沉入半昏睡里。朦胧间,有人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将手探去她颈下。她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为这个温馨动作意乱情迷,但这一刻,她的皮肤上生理性立起排斥的鸡皮疙瘩。
“睡了?”他的声音传来,在她听来,那惺惺作态的爱怜真叫人反胃。
她假装醒不来,索性呼吸都停掉。
卓临城将要落去她肩上的手收回,习惯性将脸埋入她的肩窝,沉沉地睡去。
第34章红玫瑰与白玫瑰(1)
次日,孙菀去向老夏请求年假,老夏被她坚决的表情噎住,不悦地打起官腔:“虽说社里也给了新人年假,但在社里这么忙的时候请假,会不会显得特立独行了点?”
孙菀在他对面埋头默坐了一会儿:“既然这样,请您同意我辞职。我去打辞职报告。”
老夏一下子从老板椅里弹坐起来:“小孙,你在开玩笑吧?这可是无数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铁饭碗。”
孙菀语气淡淡的:“我必须离开北京,要么您放我假,要么同意我辞职。”
老夏不想轻易损兵折将,将孙菀仔细一打量,猜到了几分:“为感情的事儿闹情绪吧?做老师的劝你一句:生活是蛋糕,爱情只是点缀蛋糕的那颗红樱桃。别丢了颗破樱桃就连蛋糕也不想要了,会饿死的。”
孙菀低头,不作回应。老夏见她态度坚决,思量了一下说:“这样吧,这两天上海刚好有个电影节要开幕,主办方给我发了邀请,你替我去吧。话可说到前头,这种活儿时间可以往长里拖,经费却有限,任务量还不小,要是主办方再一小气,你连机票钱都得搭进去。”
这些已经不在孙菀考虑之列,她感激地看了老夏一眼:“好,我知道了。”
孙菀订了最快飞去上海的机票。
她不想和卓临城正面对话,所以选择在登机前几分钟才告诉他要出差的事。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逡巡,巧妙地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冷淡仅仅因为行色匆匆。这个时候,她需要冷静,在自己彻底恢复理性前,她不想毫无证据地向卓临城兴师问罪,她更加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以免他跟了来,轻而易举地再度征服她。
到了上海,她并未去主办方安排的宾馆下榻,而是住进一家环境雅致的青旅。住进去的第一天,她用整整八小时躺在床上昏天暗地地喝酒、听音乐,面无表情地流泪。理性在自我放纵中死去,留下的是一个受伤害者的本能。
然而到了这个地步,卓临城电话打来时,她还是能瞬间伪装出疲惫一天,谈兴不佳,却能为他勉力撑住的样子。这种时候,她便会阴暗地想,原来真正的影后不在银幕上,而是在绝望的生活里。
第二天中午,孙菀下楼,去附近的面包房要了一个汉堡,一杯热牛奶,吃着吃着,她感觉到痛苦已经淡去,萦绕在心里的绝望变成了忧郁。出了面包房,她独自在上海街头散步,深深呼吸这座城市纸迷金醉的空气。走到外滩时,冬日的天竟有些黑了。她站在飘着雪的黄浦江畔,在人群里,本已淡去的绝望忽然又涌上心头——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下子变得独来独往。
泫然欲泣的时候,卓临城似有感应地打来电话。她打起精神同他说外滩风光,让他听烟花炸裂的声音,唯独没告诉他,上海下雪了,而她很冷。
第三天,孙菀试着去电影节现场工作。她拿不到大牌导演的采访,也无心和其他记者抢明星专访,便在后台顺便抓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年轻艺人,用两个小时给他做了一个专访。他们都是失意者,拿彼此当救命稻草,孙菀问他怎么看待“信任破产后的重建”,他就说很多艺人的风光是用无数张信用破产的信用卡维系起来的;孙菀问他怎么看待忠诚之于婚姻的意义,他就说世上无所谓忠诚,忠诚只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
访问做完,孙菀回青旅,用一晚上为这个艺人写了篇人物报道。发回去给老夏时,老夏暧昧地问:“这小子给了你多大的红包?”
第四天、第五天……孙菀汹涌的情绪在时间的流逝里趋于平静,她疯狂地工作,豁出去似的追着向明星、名导要访谈,以一天三条稿子的速度,给报社传递电影节的消息。
十天后,电影节落幕,主办方设宴款待庆祝。中国式的宴会,从头到尾只有敬酒这样一个节目,孙菀虚虚实实跟来敬酒的人喝了一些,将自己保持在将醉未醉的状态。
宴会散场,之前受到孙菀专访的那位男艺人追出来,说开车送她,她冷静地拒绝,独自离开。
坐在出租车里,孙菀隔着污脏的车玻璃看傍晚的上海,忽然,她指着远处一条河流问司机:“那是什么河?”
“苏州河都不知道?”
孙菀想起很久之前看的一部爱情电影——女孩因为不再信任深爱着的男人,跳进苏州河里,变成一条无情无爱的美人鱼。电影的开场白说:近一个世纪以来的传说、故事、记忆、还有所有的垃圾,都堆积在这里,使它成为一条最脏的河。
孙菀忽然想去看看那条最脏的河。
司机将她丢在了苏州河畔,生怕那条河被外地人看轻,找钱的时候絮叨道:“苏州河很好看的,上海八景里的‘吴淞烟雨’,说的就是苏州河的雨景。”
孙菀淡淡同他笑过,慢慢沿着河堤往前走,从傍晚走到天光收尽、华灯初上。
她顿下脚步,站在栏杆边往下眺望,数米之下的水面半清半浊,比电影里干净不到哪里去。她以前不能理解什么样的绝望能让一个女孩子跳进这么条臭水河,但是这一刻,她竟有些感同身受。
天上开始飘起细雨,细雨濡湿了她的长发和大衣,她却还是站着去看那河水。流动的河水,可以让人心静,可以消除人的痛苦,因为它会让人联想到一切终会如流水般逝去。
河风很凉,吹在淋湿的人身上,如万千针尖扎过。孙菀却倔强地想要赌赌看,心里的冷和身体的冷,哪个更叫人难受。
这场愚蠢的赌弄得孙菀很狼狈。晚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