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施杞就知道了抢救室里老人的年纪，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九十六岁。

她之所以在抢救室而不在门诊，是因为她是救护车送来的，送她来的人就是在场年纪最小的女人，是最小的孙女，她也不是刚刚被送到医院里，她已经在抢救室里呆了整整一夜了，她是昨天来的。

“她情况不太好，医院是不想收的，加上她家里没人有空陪护。”

“所以你们才说没有护工不能住院啊。”

顾唯和施杞介绍着情况。

这病人是救护车来的，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昏迷的状态，血氧过低，白细胞倒是不高，但中性粒细胞的数值很高。有炎症，且营养不太够，免疫力低下，所以白细胞的数值并不高。

“这年头还有人营养不够啊？”

“说是最近都吃的不多，不过如果是吃得多了，这会儿可能人都不在这了。”

老人昨天送来之后就进行了各项检查，全都是用折叠床推着完成的，那折叠床是扫码租的那种，还不是抢救室里的折叠床，说是昨天从救护车上下来的时候，医院里没有空的床位，推到抢救室的时候，又因为老人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的，肌肉使不上力气，她的孙女和儿子抬不动，也就一直没有换床。

施杞向着抢救室的窗户望了一眼，老人就躺在一个很窄的黑色硬板床上，没有任何的治疗措施，没有输液，也没有吸氧，只有检测仪的探头还夹在手指上。

“昨晚输液的，现在就等着送去病房了。”

“她是什么病啊？”

“胆囊炎。”

“炎？是因为年纪太大了所以难治吗？”

“是送迟了。”

顾唯跟施杞形容水球的游戏，将自来水注入进气球里，无论什么颜色的气球表面在阳光下都会变成透明，将气球的扎口系上，再用力地向地面扔去，气球爆裂，水花四溅。

老人的胆囊就是如此，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在体内爆炸。

施杞的母亲经常给施杞打电话的时候都会嘱咐，一定要吃早饭，不然会得胆结石。因为胆囊需要分泌胆汁，只有进食了才能分泌，如果长期没有进食，没法分泌出胆汁，那么就会造成结石。

“所以老人是吃太多了？”

“说是来之前喝了整整一碗排骨汤。”

施杞等到了外面的天黑，老人的儿子和孙女都进去过好几次，但都没见老人吃东西，因为她不能吃，只能等着进住院处挂营养液，这样的状态可能要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吃了东西就会加重胆汁的分泌，每一口食物都是悬在胆囊边的利刃，随时都会要了老人本就脆弱的生命。

一直坐着的中年女人走过来问施杞，“你要吃什么吗？我们去吃饭给你带。”

他们进来时，将护工的行李搬到了座位边，得有人看着，而老人也随时可能出状况，得有人在，施杞一个，老人的儿子一个。

而面前的两个女人准备去买饭回来吃。

“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去吃。”

顾唯快要下班了，施杞想和顾唯一起吃。

“那好。”

那两人走路的样子就像是母女，四十岁和二十岁刚好，只是刚才二十来岁的喊了一声七十岁的人，舅舅。施杞还在猜测正要离开的两个人什么关系的时候，就听那二十来岁的女人对一旁的老人说，“舅舅，我和姐姐买了就回来啊，你别乱跑。”

施杞没听错，真的是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