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出列道：“末将飞卫听命。”

这个少年却是俊俏，卧蚕眉，丹凤眼，悬胆鼻，朱砂唇，面若冠玉。薛运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年齿几何敢做兵长？”

飞卫道：“末将既担此任，自有过人之处，疆场之上便有分晓。”

薛运笑道：“好个狂傲后生！某且信你一言，疆场之上看你手段。”

薛运言罢，挥舞铁戟，呼曰：“东夷凶残，犯我疆边，狠绝暴虐，生灵涂炭，薛某奉命，剿除夷蛮，诸公奋力，复我河山！诸将听令，兵发玉蜀！”

薛运一声号令，八千军士呼喝响应，一路旌旗招展，鼓角争鸣。各营将士见之无不错愕，褚威惊曰：“却往何处进兵？”

何楠在旁道：“欲突袭玉蜀。”

褚威惊曰：“此非有意寻死？”

何楠道：“此间另有玄机，先莫多问，另有要事与你相商。”

将至城门，薛运与吴良道：“命军士衔枚，不可喧哗。”

吴良道：“既带鼓乐出战，却不为振奋声势？”

薛运道：“偷营劫寨当隐秘行事，怎可大肆张扬？”

军令既出，吴良不敢怠慢，命人衔枚马裹蹄，偃旗息鼓，小心行军。此去玉蜀谷八十里，路途颇为平坦，吴良所选皆精兵良将，行军颇为迅速，两个时辰上下，行程已过大半。薛运见前头偌大一片荒原，问吴良曰：“此乃何处？”

吴良道：“此处名唤燕尾垛，原是一片麦田。后因战事纷繁，农户迁徙，却成荒野。”

薛运道：“这等光景，不知比浑天荡如何？”

吴良道：“浑天荡乃九州第一荒原，此间方圆不足十里，岂可相提并论？”

薛运道：“十里足矣，吩咐军士，原地休整！”

吴良道：“此距玉蜀尚远，何故在此休整？”

薛运道：“此间荫蔽清凉，正是妙所。”

吴良道：“既要休养，何不留于城中，来此荒野作甚？”

薛运道：“将军欲回城中？”

吴良道：“在下并无此意。”

薛运道：“将军如有归心，薛某不敢阻拦，然在军中，进退攻守当依军命。”

薛运一脸正色，吴良不敢忤逆，吩咐军士原地休整。薛运四下查探，周遭荒草茂盛，唯一条小径贯穿东西，当是由人马踩踏开辟而成。薛运寻一僻静处倒头便睡，吴良至其身旁道：“今日既无心用兵，何不待明日再来？”

薛运道：“子恒且放宽心思，何时进兵薛某自有区处。”

吴良闻言心下暗道：“徐冲料事如神，这厮无意于玉蜀，定是骗我人马去救红泥。你自诈伪在先，不应怪我手毒，且在此清幽之地送你上路。”

想到此，吴良蹑足上前，将要拔刀，忽见薛运起身道：“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指教。”

吴良后退几步，喘息半响曰：“将军直言无妨。”

薛运道：“徐将军眷属可在红泥关中？”

吴良道：“此事属下不知。”

薛运又道：“尝闻徐将军无父母之挂，无妻儿之忧，摒除琐屑之念，但为凌云之志。若将士皆能如此，何愁霸业不成？”

吴良愕然道：“此言何意？”

薛运笑曰：“子恒惊愕如是，想必为薛某言中。”

吴良道：“大敌当前，将军休要臆测，惑乱军心。”

薛运道；“待徐将军成就一番伟业，不知吴兄官居何职？”

吴良道；“将军莫再胡言乱语。”

薛运道：“纵他日封疆万里，身背数十万血债，将军可心安否？”

吴良大怒曰：“贼丕，汝讨死不成！”

周遭军士闻声，皆侧目观之。吴良平息半响道：“粗野之人，口不择言，望将军勿罪。大战将至，望将军慎重。”

言罢转身而去。薛运笑叹一声，且倒头睡去。

将至黄昏，斥候来报，一支东夷骑军自西而来。薛运闻言，急命全军伏于乱草之中，轻骑营中一匹战马忽而癫狂，四面跳窜难以约束。

薛运上前一戟斩落马头，众人见状立时鸦雀无声。少顷东夷骑军至，战马高有一丈，战士九尺身形，前排虎盾长枪，后队铁甲戈矛，铁蹄践踏，似天崩地裂，将士呼喝，如雷霆万钧。

匠人少经阵仗，只觉胆战心摇，紧咬牙关不敢作声。苦熬半响，待敌军远去，吴良起身道：“此行人马莫非往清水而去？”

薛运道；“理应是也。”

吴良怒曰：“若往清水，则我军危矣。”

薛运道：“子恒勿惊，清水城高池深，数千兵马何足惧哉？”

吴良道：“此非寻常之敌，我等于此设伏，理应重创敌军，为何坐失良机？”

薛运道：“我等何时于此设伏？此行却为突袭玉蜀。”

吴良道：“玉蜀已是空营，纵使得手又有何用？”

薛运笑道：“果是空营便好，可惜无此造化，时才约有六千人马途径此地，另有两千人马仍在玉蜀。”

吴良恨曰：“可恼，不知何人走漏风声，但为吴某所知，定将其碎尸万段。”

言罢怒视薛运。薛运未作理会，唤来匠作兵长工倕，与之道：“此距玉蜀四十里，乃两地往来必经之路，我拨你两千匠人，于此前后五里埋设陷阱，五步须一卡，十步须一障，入夜完工，东夷骑军如若回营，务必将其困在此地。”

工倕道：“却须困到何时？”

薛运道：“倾你毕生所学，能抵挡几时？”

工倕道：“若只时才那些人马，可支应一夜。”

薛运道：“休要夸口，捱过丑时便是头功。待布下陷阱，只管往深山躲避，匠人不善厮杀，切莫枉送性命。”

工倕笑曰：“将军小觑我等，若肯借我一物，可令东夷全军葬身于此！”

薛运诧道：“所言何物？”

工倕道：“火油两百斛。”

薛运思忖片刻：“想你是要用火，此物于我也是紧要，至多匀你一百。”

工倕道：“也罢，我自俭省些便是。”

军令既出，两千匠人伐木挖土各自行事。吴良在旁道：“既是劫营，还须匠人何用？不若一并留于此间部署。”

薛运道：“莫再多言，我自有计较。”

言罢传来余下一千匠人，另设一兵长，将熟油、硝石、硫磺、碎布一干引火之物分与两千长弓，吩咐军士舍却辎重，轻装直奔玉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