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运欲出兵玉蜀,徐冲欣然允之。待薛运离去,徐冲即刻唤来吴良,转述薛运之意。吴良惊曰:“八千兵马强袭玉蜀,岂非以卵击石?”
徐冲道:“他知我等无意出兵,想必要借人马助红泥突围。无论其有何计议,你且全全答允,如若两军接战,命将士自保性命无须力战。若薛运侥幸不死,你且趁乱将其杀之,行事切须谨慎,勿留痕迹。”
吴良领喏而去,直奔薛运营帐。待至帐中,闻薛运鼾声如雷,吴良喝曰:“将军好宽心思!”
薛运两眼惺忪,口中喃喃道:“子恒来此,有何贵干?”
吴良闻言哭笑不得:“时才便说攻出兵玉蜀,而今还有心思入梦?”
薛运起身,沉吟片刻道:“似有此事,兵马可是点齐?”
吴良道:“将军没说要用哪部人马,却叫吴某如何点兵?”
薛运道:“子恒且听仔细,此役需匠作三千,长弓两千,弩兵两千,轻骑一千,鼓角礼乐一队,有劳将军部署。”
吴良未作回应,薛运问曰:“可有难处?”
吴良道:“薛将军,可是成心戏耍吴某?”
薛运诧异道:“子恒何出此言?”
吴良道:“攻城拔寨全仗兵马剽悍,重骑、铁甲,长枪、步盾才是正途,要些匠作却有何用?”
薛运道:“依子恒所言,且带八千铁骑,此役便可取胜?”
吴良道:“胜数无多,却不似这般荒唐。”
薛运道:“红泥关上万余铁骑,屡败于东夷之军,我若带八千骑军强攻玉蜀,却与引颈送死何异?子恒无须多虑,且依部署行事。不知兵马何时备齐?”
吴良道:“将军执意如此,在下更无多言,一个时辰便可点齐人马。”
薛运道:“军械之类,还须仔细,烦请子恒置备火油五百斛,硝石、硫磺若干,以供引火之用。”
吴良道:“将军可是要放火烧粮?”
薛运道:“正是此意。”
吴良道:“这便是正经手段,我即刻命人置备,将军稍候,吴某少去便回。”
薛运道:“不急此一时,子恒孑然一身,薛某还有眷属在此。我欲正午出兵,一来物事置备精细,二来也容一番云雨。”
吴良苦笑一声道:“将军好兴致,某去操持人马用度,正午时分,校场相候。”
薛运送走吴良,叫人带东夷女子入帐。二人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确是饱受苦楚。
曼娇日夜叫骂,军士以木楔封其口,可怜娇娃,满脸涕泪,呜咽声声,惨不忍睹。
薛运见此情状,取来一方卷帕,为其擦拭脸颊。又取疮药,为其处置外伤。一番梳洗过后,好歹恢复几分颜色。曼娇低头不语,却也不再挣挫。
薛运见其稍显温顺,且在耳边低语道:“不许哭闹,将这木楔取下可好?”
言罢小心取下木楔。曼娇喘息一声,呕逆不止。待稍见平复,薛运取过卷帕,拭其嘴边污秽。不想娇娘一口咬下,连皮带肉撕去一片。薛运取过木楔,依原样封堵其口,再看左手鲜血淋淋,狞笑一声道:“你这恶妇,一番情意待你,反倒恩将仇报,今日却须管教一番。”
薛运言罢,扛起曼娇便往卧榻走去,曼娇上踢下蹬,眼看真成夫妻,忽闻另一女子道:“我家姐姐性情刚烈,今日且容妺喜侍奉将军。”
此声如莺歌燕语,令薛运骨肉酥麻。薛运弃了曼娇,走到妺喜身旁,轻撩散落云鬓,且看娇娘模样。但见佳人眉似新月,眼如秋水,面赛夭桃,口含朱丹,全无东夷之煞气,却像华夏女儿楚楚动人。薛运赞曰:“好娘子,俊杀人也。”
妺喜道:“妾蓬头垢面,全无仪表,实在无颜侍奉将军。”
薛运道:“我叫人取水,与娘子梳洗。”
薛运吩咐侍卫取水,回身又与妺喜道:“我解开绑绳,娘子不可乱用心思。”
妺喜道:“已是这步境地,还能有何心思?妺喜真心相许,还望将军以诚相待。”
薛运解了妺喜绑绳,妺喜起身揉搓手腕,一脸凄楚,甚是怜人。未几水来,薛运帮娇娘梳洗,二人含情相视,亲昵如夫妻一般。待梳洗妥当,薛运轻捋云鬓道:“好娘子,且随我榻上歇息。”
妺喜道:“将军少待,妾乃阶下之囚,得以全活至今,全仗将军保全。然既托付此生,终须有个见证,妾无非分之想,只求素酒一杯,以为合卺之仪。”
薛运道:“娘子所言即是。”
随即吩咐侍卫,置办一桌酒食。薛运先递一杯道:“行伍之地,戎马之所,诸事匮乏,起居简陋。娘子不弃,且满饮此杯,待战事了结,薛某便回聚龙,再行纳采之礼。”
妺喜接过酒杯,只饮半盏,递与薛运道:“既要白首偕老,理应同甘共苦。将军如若不弃,请将这半盏酒吃下,今后身许将军,不求锦衣玉食,只盼长相厮守。”
薛运接过,一饮而尽,二人卿卿我我,山盟海誓,一片浓情蜜意。将有半个时辰,薛运不胜酒力,昏昏欲睡。妺喜在旁道:“将军可是疲倦?”
薛运笑道:“此刻怎有倦意?”
薛运语声含混,俄而俯身案几,妺喜见他睡倒,上前轻声唤曰:“将军,且往榻上歇息。”
但闻薛运鼾声渐起,妺喜起身离席,蹑足潜踪来至榻前,解开曼娇绑缚。曼娇得脱,举刀要杀薛运,妺喜在旁低声道:“姐姐不要鲁莽,我身上只此零星迷药,也不知其睡熟与否,倘若叫喊起来,只怕惊动旁人。红泥距此不过三十里,当速往关下请援。”
曼娇道:“却还信得这般猪狗,华夏之类皆一丘之貉,当往玉蜀谷去。”
妺喜道:“玉蜀距此八十里,路途遥远恐有延误。”
曼娇道:“无须计此须臾,即刻动身便是。”
曼娇整饬衣衫来到帐门,见薛运依旧酣睡,上前啐一口,低语道:“狗贼,他日定将汝碎尸万段。”
二人即去,薛运起身,擦去一脸涎唾,自语道:“好一双恶妇,他日重逢,定叫你等饱尝苦楚。”
二人于城中四下查探,见各处戒备森严,唯南门稍显松懈,且于僻静处杀死两员军士,改换装束,自南门混出城外。薛运一路尾随,见其盗来两匹快马直奔玉蜀而去,且长叹一声道:“好娘子,胜负成败,且看你作为。”
忠武营尉何楠在旁道:“若非将军事前叮嘱,此二人插翅难飞。”
薛运拱手道:“只怕今夜还须劳烦足下。”
何楠道:“将军此言羞煞何某,我与徐冲相识多年,于其心机了若指掌,若非将军之力,我等眷属绝无生机。”
薛运道:“事关机密,万望何兄慎重。”
何楠道:“将军勿忧,今夜自有分晓。”
却说吴良已然点好人马,只等下令起兵。直至午时三刻,才见薛运来到校场。今日却也改换装束,身披金环锁甲,头戴单角铁盔,胯下千里烟云,手中浑铁长戟。吴良赞曰:“平日散漫不堪,今日观之也有几分模样。”
薛运来到军前,与吴良道:“吴将军,兵马可是点齐?”
吴良道:“八千将士,悉数到齐,只待将军查验。”
薛运呼曰:“匠作兵长何在?”
军中一人上前道:“属下工倕候命。”
薛运低头观之,但见来人眉形八字,目若山鼠,口唇糙厚,面色黝黑。但看容貌,难辨年齿,薛运问曰:“你年岁几何,从军几日?”
工倕道:“属下三十有二,从军三载。”
薛运道:“从军三年便做兵长,想是有些造化,你可知陷阱之术?”
工倕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属下引匠人五百可据万人于千里之外。”
薛运笑道:“军中无戏言,阵前却要拿出手段。”
又问曰:“弓弩兵长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