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愈倾淡淡看了萧踏雪一眼,刚刚她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知道萧踏雪也一定知道文高庸会有这么一问,可是苏愈倾自认她想不到一个比较好的办法让文高庸来相信自己。
萧踏雪却是语出惊人,他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清晰无比。他说:“小王请皇上相信的,不只有萧踏雪一人,还有踏雪身上流着的北渊皇室人的血脉。”
一句话说出来,包括苏愈倾在内,都露出来了微微的震惊的表情。
相比之下,反倒是文高庸的震惊比别人的少一些。他看着萧踏雪,淡淡地笑了笑:“七王爷这话,倒是越说越离谱了。”
萧踏雪这次没说话,只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方帕子,包着一对玉佩:“萧踏雪的话是不是离谱,想来皇上看了这帕子和玉佩就清楚了。”
在萧踏雪拿出来这帕子的时候,文高庸脸上的神色已经微变了,等他抖开帕子,拿出来那块玉佩,文高庸彻底脸色大变了:“你,你如何会有这块玉佩?”
这次萧踏雪却是不肯将玉佩交给太监呈给文高庸看了,只单手拿着那块玉佩,却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也是十分珍爱的:“这块玉佩,名曰欠相思,玉质温润,因其中天然有一红血色,像是红豆欠入其中,故而得名。”他像是推荐玉佩的商人一样缓缓介绍了这玉佩的名字和由来,最后一句,却是一字一字说的清楚,“此玉是前长公主玉琼公主生前之物,乃是太皇太后在公主出生之时所赐。”
这一句一句说下来,文高庸早就站了起来,却又有些微微颤抖站不稳的样子,只能由一旁的太监扶着。
“传闻玉琼公主生前,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您很是交好,想来陛下您是认得此物的吧?”萧踏雪却是对文高庸的样子视而不见,继续道,“这玉佩天下独一无二,皇上您应该不会认为是踏雪作假吧?”
文高庸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了微微的颤抖:“玉琼公主长朕三岁,天资聪颖,冰雪聪明,当时乃是我北渊天资绝色的女子,奈何天妒红颜,长姐去的早,七王爷是如何得知这种种往事的!”
“天妒红颜?”萧踏雪嗤笑一声,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是不屑,“皇上难道不知道玉琼公主为何而死?难道不清楚玉琼公主如何而死?”
显然这是有内情的,在这皇室之中,苏愈倾几乎想也不想就觉得这公主大抵也是没有逃过政治牺牲品的下场,然而这次她却是真的猜错了。
往事被层层剥离了盖得好好的遮羞布,文高庸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指着萧踏雪怒道:“这是我北渊皇室的事,你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
“我是谁,难道皇叔猜不到吗!”萧踏雪似乎也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也微微大了起来,“还是皇叔根本就不想不敢认我!”
苏愈倾震惊了。
萧踏雪的身世还真是……出人意料。
而在那声皇叔叫出来的时候,在朝为官已经学会奸猾的苏世忠和魏钟元,这会儿都恨不得自己没在现场——玉琼公主的生前事啊,皇室辛密啊,就这样被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了?
而此时文高庸也已经露出来了痛苦的表情,玉琼公主的死因他虽然不清楚,可是也从宫里那些丫鬟嬷嬷太监的嘴里猜出来了大概。
而后来,那些丫鬟嬷嬷,死的死,被遣走的遣走,竟在几天之内,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曾经还是太子的文高庸也不明白过,也哭闹着和他的母妃问过,可是后来他也成了一国之君,后来,他也成了一个为了皇室尊严不得不让很多秘密随着死亡而深埋黑暗的,帝王。
大堂之上,气氛渐渐尴尬而压抑起来。
打破这样的氛围的是这时候文高庸派去查看从苏府搜出来的密信的心腹已经回来,在文高庸耳边耳语了几句,文高庸点点头,示意他下去,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又看向情绪同样有些激动的萧踏雪,开口道:“七王爷,朕再问你,你不曾见过那密信,却是如何确定,那信纸一定有问题的。”
他竟然转移了话题,而那一句七王爷,也是欲盖弥彰的阻止着他说出来更多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萧踏雪的嘴角挂上了一抹讥讽的笑容,但是也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小王自然之道,我虽然常年不在南启朝堂之上,可是我也是个王爷,皇上有何动作,我如何不知?南启朝廷对北渊没有侵犯之意,自来没有密信一说,那么既然这信是伪造的,又如何能用得到我南启朝廷的密信专用的纸张。”
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声音已经是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刚刚最一开始的带着些恭敬的不卑不亢的样子。
苏愈倾还是跪在那里,只觉得膝盖生疼,可是她察觉不到,这会儿她还被萧踏雪刚刚说的话震惊着——这个玉一样的男人,到底还经历了什么?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玉琼公主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生下了他,他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身份地位,在任何一个皇族之中都是尴尬的,他四处游历,是不是也是因为其实不被接受,所以自我放逐?
苏愈倾看着萧踏雪,恰好他的眼神也淡淡扫了过来,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让苏愈倾这样一个人,竟然都下意识地避了避,可是这微微一躲避,苏愈倾就立即后悔了,等她再将眼神转回去,萧踏雪的目光早就已经移开,只留下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终究,还是无心的伤害了他。
苏愈倾这边思绪万千,文高庸却已经发话了:“魏卿?既然证人已经将证词说完,朕也觉得乏了,今日就到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