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母死后，宋清酒想明白了很多，没有什么是真正靠得住的，除了自己。

她进了戏班子，随着大家天南海北地跑。后来有一天，班主忽然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一名杀手，酬金远高于唱戏。她同意了。

训练营的日子简直不是人待的。每天训练十六个时辰，出去吃饭，注意的时间只有五个小时。每半个月还会组织一次对决，杀手们互相残杀，只有最强的那个才可以存活下来。由于宋清酒出手快狠准，且不怕受伤，于是她活下来了。

她没有想过，此生还能再遇到苏远航。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索性将计就计，让他给她一个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她装作老友重逢，约他去看她的戏，他果然没有犹豫，满口答应。

昨日，她暗杀回来后，吃下了月茹一早便帮她准备好的药。又是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明明什么破绽也没有，她却开始想要放弃。

待身体好转，宋清酒叫了月茹来，说是耳环找不到了。

“若是落在了戏班，也就罢了，可若是落在了那位要员家，被警察翻找出来，我们就麻烦了。”她如是说。

月茹怪她不小心，可此时也不是认责的时候，只好出门帮她寻找。

宋清酒见她走了，便再次翻身越出了房间，往沈公馆走去，准备刺杀另一位要员。

行动中，她故意失败。在躲避追捕的过程中，她掏出怀里的帕子，扔在地上，拐进一个小巷后就消失了。

那是月茹的帕子。

中午她趁月茹不注意，偷偷顺走的。这帕子月茹用了多年，算是贴身物件，因此很容易被辨认。

月茹没有找到那个耳环，甫一进门，她就被带走了。她百口莫辩，却一点法子也没有。没有人可以为她作证。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除了宋清酒。

她的死期就要到了。

苏远航在宴云楼设下晚宴，邀她前去。

对镜梳妆，一笔一画，格外用心。窗外黑影掠过，她缓缓推开梨花木门，脸色平静。

“月茹走得那日，我便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好奇，最后来处决我的会是谁。若换作他人，我或许会负隅顽抗一二，但对班主您，我真的下不了手。”她扔掉了腰间的左轮手枪和怀里的匕首，顿了顿，接着道，“在训练营的这些年，您一直很照顾我，这份感激，我无以为报。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没什么好解释的，您动手吧，只是有一点，再留给我点时间，一小时就好，我想去和一个人道别。”

班主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下人来催了，说是车子已在门外候了。她笑道：“再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立刻就来。”

暗红色的旗袍，黑色的大衣，在她身上并不显得老气。红与黑的完美融合，使她显得神秘又素净。

宴云楼上已是宾客满堂，觥筹交错间，苏远航忽然单膝跪地。

“今天请大家来，一是想犒赏大家，这些天辛苦了；二是想请大家做个见证。我想求娶面前这位美丽的小姐，今后的道路，不论是平坦还是坎坷，我都想与她一起走下去，白头到老，不离不弃。”他看着她，眼里满是热切与真诚。

宋清酒颤抖着站起身，几乎就要同意。话到嘴边，却堪堪停住了。

“对不起，远航，我不能接受。我这一生，先是为父母而活，后是为活着而活，我几乎就要忘记儿时的梦想。谭先生的出现也许并非偶然，我想，这大概是上天的指引，让我试着为自己而活。对不起，远航，真的对不起。”说着，便落下泪来。

苏远航见不得心爱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连说没关系。

“行程已经为我拖了多日，我得走了，行李就在楼下，记得和伯父伯母说一声，我不回来了。远航，记得照顾好自己。保重，后会无期。”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却还嫌不够，然而她已经没有时间了。背后的伤口正淌着血，她几乎要痛地昏过去。

宋清酒想，她必须得走了。她的笑容一定盛满了苦涩和勉强，她怕他瞧出一点端倪。

她转身，慢慢地下楼，不过几步的距离，仿佛一辈子那样漫长，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气力。

黄包车拉她到了江边。她一步步地往前走，冬日的晚风夹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她无力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感觉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殆尽。

但她不可以就这样倒下。

她要一直往前走，走得远些，再远些，这样他就听不到他的死讯，这样他就不会伤心。

谁也别告诉他，瞒他一辈子吧。”

我听完了叶答应的故事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唉，你的这个故事，和铃儿的一样难过，不过好听，我喜欢。还有其他的吗？”

叶答应点了点头，颇有些得意，开口道：“当然有了，只要你想听，故事管够！正值年关，皇宫中大摆宴席，辞旧迎新。觥筹交错间，长公主询问太子近况，又说女儿就要及笄，尚未许配人家，借机提起结亲之事。皇后冷笑，朝野上下，妙人儿多的是，长公主之女许云烟刁蛮任性，配不上一国之母的位置。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毕竟宫宴，身侧尽是皇亲国戚，皇后这番话，让长公主很是下不来台。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长公主低头呡了一口金骏眉，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说永巷的李美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