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
聂氏航运仍然执阳明市货运业之牛耳。其间聂氏几经风雨,到现在,执掌聂氏的人,还是聂行简。
他的新闻仍然时常上报纸。虽然年届四十,可是他仍然维持着极好身型。不再年轻气盛,眼睛里沉淀了一点久历世故的沧桑,反而更加吸引人。何况他多金、英俊,这些年来,他仍是社交名媛们心目中的黄金单身汉。可惜,与容宓儿解除婚约以后,再没有人能成功占据他身边“未婚妻”这个位置。
而就从与容宓儿解除婚约后不久,他的眼睛里,开始多了一点类似于“忧郁”的影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心人发觉聂行简开始改变风格。
他现在是城中出了名的美女收藏者,换言之,他亦开始追逐美女,身边的女伴一换再换。因此他此际在娱乐版花边版出现的频率,远高于财经版。
他的女伴,换得频繁,身家清白与否不计,谈吐高贵与否不问,大大改变他以往一向只与同阶层女郎交往的习惯。他身边的女伴,一律同一类型,要有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小小瓜子脸,与一头长长黑发。
他亦不再在意媒体怎样评价他。他曾经对最近接他的仲叔说:“公是公,私还私。我为聂氏操尽了心,总得让我有点人生乐趣吧。”于是仲叔也默然,不再出声。
这一年夏天,纽约召开世界船舶新科技博览会。
作为航运业内人士,聂行简自然是要与会的。
按他一向的风格,他携美同行。
这最新一任的女伴叫咪咪?或莲达?聂行简没有用心去记忆。反正,一律唤之为“甜心”或“蜜糖”都可以,再说他对这名女伴也许很快便产生厌倦心理。
博览会上有几项军转民的科技应用颇有商业价值,聂行简不由得看得入神。身边的女伴觉得没趣,同他招呼一声,自行到外面去吃冰淇淋。
聂行简也不在意。他在脑子里迅速的评估着这几项应用的可行性,决定找项目提供方谈一谈,索要更多详细信息。或者,还需要把新产品开发部的几个研究员召开,一起讨论一下应用前景?
想到这里,他匆匆转身。
然后,在这样一个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名女子无限美好的身影,就那样撞入他的视线里。
一条薄薄的黑色丝质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玲珑的身影。长长的黑发不经意般挽在脑后,用一只镶着蓝宝石的发夹固定。她绝对是穿衣打扮的个中好手,这样不经意的装束,恰好可以展示她身体多处美好的细节。从聂行简的角度看去,她的脖子特别修长,衣襟里露出的小小锁骨都那样惹人爱怜。
她并无发现聂行简在凝视她。事实上整个展览馆里,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她。她应该是已经习惯了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并无什么局促不安反应,妙目沉凝,专心的打量着眼前的一组展品说明。那是小型潜水艇上改良的推进引擎展示,非常专业。
这样一个美女,能看得懂这样专业的项目展示?相信在场许多人,都有这样疑问。
可是聂行简关注她,并非这项原因。
他凝视着她秀美的侧面,悲喜交集。
修长的眉,澄澈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与唇角微微上弯的嘴。这样的一张脸,在最深的梦里,他描摹过无数次。自从那一个凌晨,他弃她而去,这张脸,便深深的刻在心版里,无法抹去。
他猜想不出她有生还的可能。与新龙帮那段纠葛,无声无息的,就那样抹了过去,象一块石头溅入水里,激起一小点浪花,然后便无声无息。若果他们抓到潮生,追问出一些内情,这事不会是这样结局。所以,他一直相信,她已经为他牺牲。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深切缅怀她,以他所选择的方式。他身边的女伴,一个个,眉梢眼角,都有她的影子。
可是此刻,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难道真是的潮生?
她比过往任何一位身边的翻版女伴,更象潮生。
嗓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竟有点热热的。聂行简轻咳一声,然后鼓足勇气唤面前的女郎:“潮生?”
女郎仍在细看那只推进引擎,并无反应。
聂行简只觉得心如鹿撞。可怜,一颗已经沧桑的老心,居然还会这样为一个女子热烈鼓动。他想伸手去拉她,这样简单一个动作,居然也令他情怯。
他哑着嗓子,再叫了一声:“潮生。”
女郎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的转过头来。
象,真是太象了,象足了当年的潮生。只不过,气质不相类似。奇怪,同样的眉目与脸孔,面前的女郎就显得明艳无比,不象当初潮生那样清纯生涩。
聂行简本来已经认定了她是潮生,可是看到她清冽的一双眸子望定他,他心里又突然觉得没底。
小潮生怎么会用这样冷淡的眼神望他?她……她不是潮生。
可是,脸型轮廓,又是那么相似。
她开口了,讲一口流利英语:“先生,你是在叫我吗?”
聂行简心神恍惚得不能自已:“潮生……呵,你是不是潮生?”
女郎笑了。笑得极之客气。“我想,您也许认错了人?”
真的认错了吗?聂行简只觉得心里的失落,无边无际。他呆呆的凝视面前的女子。
她容光焕发,眉梢眼角,是掩不住的自信与风情。她的确不是潮生,相同的面孔下面,气质完全迥异。
甚至,细细看来,也许由于自信,也许精于打扮,她的五官比潮生更精致。
她不是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