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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汽灯

与外公相比,母亲似乎没有如此轻松和悠闲。

母亲是独生女,从来没做过苦力活。突然间做了菜农,开始很不习惯。菜农就是每天在田里种菜淋菜。淋菜最辛苦,得来来回回地到水塘里挑水,然后把所有的菜都浇完。生产队里那些社员做惯了,手脚十分麻利,个个将裤脚挽得高高的,走进水塘,弯下腰,左手右手同时把水桶往水里一按,两边的水桶“咕噜咕噜”的,一下子就把水装满,拱起身子就马上走。而母亲不行。左手刚把水桶按下去,右边的水桶却浮了上来,弄了半天,也装不了半桶水。在她身后等候的社员,倒是没一个责备她的。

收工回来,母亲常常累得腰酸背痛。更麻烦的是,由于长时间在水里浸泡,母亲得了沙虫脚。每个脚趾缝里,**糜烂,有奇痒,继发感染,溃烂出血。母亲就用土办法:用火柴烧。但她不敢对自己下手,就叫我帮忙。她教我的方法是:把火柴点燃后立即吹灭,趁着火柴头还有很高的热度,就赶快往伤口里扎。伤口一烫,细菌也真的死了,脚也好了。但每一次,

母亲都被烫得龇牙咧嘴,“嘶嘶嘶”地倒抽冷气。

外公看在眼里,十分心痛。有一天他跟母亲说,你现在的苦还不算苦。你肩上有一副担子更重。你呀,能把那三个孩子教好了,那你的担子就轻了。

这句话,母亲经常翻出来跟我们说。

俗话说:饭前教子,床前教妻。母亲从此就对我们严厉起来,都是在吃饭的时候才对我们进行教育。吃饭不能吃出响声,夹菜只能夹自己面前的,吃完了饭要跟大人说“慢吃”……点点滴滴,从细微处开始。

母亲特别要求我们,勿要爱富嫌贫,怕强凌弱。

利民街有我们家很多亲戚,但都是穷亲戚。住斜对面屋有个表姐,十四五岁了,但看上去像个八九岁的小孩,个子瘦瘦小小的,脸无血色,手脚无力;走路特慢,说话细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听大人说,她得了一种什么病,总也治不好。但土医说,吃烤青蛙就可以治好。我外公就答应给她抓些青蛙来。外公每天都挑大粪到菜地的粪池,在田埂里,随手都可以抓到青蛙。

外公一旦抓到青蛙,就让我去叫表姐

。表姐就慢腾腾地从对面走过来。她先不急回家,就在外公家的火灶燃起火,烤青蛙。她用一根筷子串起一个青蛙,在火面上烤。青蛙的大腿爆裂了,肉就熟了。她慢慢地把整个吃完,然后才把剩下的带走。

但吃了一两个月,表姐的病情并没有见好,依然脸无血色,气若游丝。

但她仍然坚持吃青蛙。

后来,再没见她来了。母亲说,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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