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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静默之章

萧又其反应迟缓地吸了一下右鼻孔里流出的晶亮痕迹,然后打开手里一直拎着的保温桶,“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

抹抹嘴角,萧又其才恢复一点元气,开始“嘀嘀咕咕”:“真是的,怎么跑这么快。我等你半个钟头冻得要死,不过是给你带了煲了一晚的乳鸽汤啊。”

朝向南面的窗子一整晚都紧闭着,屋里的空气由刚才的沁凉慢慢变微温,然后变成让人头脑混沌不清的污浊状。好像左鼻孔吸入,右鼻孔呼出的,都是氧分子早已被消耗殆尽的一团垃圾。

萧又其坐在书桌前,第N次在昏黄台灯的温暖下,慢慢合上眼睛。脑袋向前冲了一下,萧又其第N次清醒过来。

抬头看墙上的钟:23:44。

桌子上铺展于眼前的化学课本:第二节,水的电离和溶液的pH。

从晚自习后的十点钟坐到现在,依然是心不在焉的同样的页码。

眼前的分子式幻化成颜咫遥和苏子年倔强固执的脸庞。一个沉默着摇头,一个摇着头沉默。任自己上窜下跳左激右将,也无法让他们顺应自己启动的话题,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颜咫遥会一直看着他,然后叹气,说:“我也不知道。很突然的,就这样……?”

他接着问:“你们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没理由这样啊。你有没有找他问过?”

颜咫遥说:“没有。我觉得没必要,如果他想说,他会说吧……对了,我们还要去吃夜宵吗”

如果他想说,他会说。

从颜咫遥的反应看来,她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可是,按照她的单纯性格,不问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并且,是不愿被曝光,不愿去面对的事实。

所以,才会装得如此轻描淡写地惦记着夜宵。

而苏子年呢?

瞪着含泪的眼睛对他吼:“你们永远都喜欢听说!喜欢听别人说!永远都在传递着听来的事情!”

看上去非常委屈和愤怒的样子。

应该不是他们口中形容的“负心汉”、“花心男”,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自己怎么会脑子烧糊地拿那样的话去刺激他!

可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恶**件,让原本形影不离的他们,突然变成从此陌路,彼此嫌恶的两个人?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没有逾越友谊的界限,萌芽出爱情的花朵?

萧又其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都怪这温吞的空气和恼人的难题让自己越琢磨越沉闷。

他站起身,把窗拉开一条缝隙,冬天凛冽的空气仿佛河水般流泻进来,清凉的味道直冲脑门,精神为之一振。

萧又其把头探出窗外,是这个城市十二月的晴明夜空。

南方夜空的猎户座,是晶莹瑰丽的白色亮星,以及诡谲魅惑的红色亮星;东方夜空中,可以看到全天空中最亮的那颗天狼星,而全天空中最为暗淡的那片银河铺展其中;西北夜空中的昴星团、御夫座,最为壮观的“冬季大六边形”。

如果此时此刻,能有一架天文望远镜在手上,便可在浩瀚星海中肆意畅泳,而不仅仅是在脑海中勾勒一幅壮阔图景了。

有人披了件外套在他身上,萧又其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是妈妈。

“妈,还没睡啊。”

“嗯,过来看看你。在干嘛呢?”

“看书看得头晕了,换口气。”

“是啊,是得劳逸结合。最近老师都说你很用功……”萧阿姨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继续努力啊。”

“嗯,会的……”

然后,是彼此再无话的沉默。

“……对了,”萧阿姨问,“今天的鸽子汤,怎么又带回来了?不是说带给朋友的吗?”

“嗯,发生点小状况。我们……吵架了。”萧又其吱吱唔唔,不知道该怎么说。

“吵架?”萧阿姨一脸严肃地看着萧又其,“什么朋友?不会是女朋友吧?小其啊,你怎么这么不让妈省心啊,刚从那些花里胡哨的爱好里把心收回来……”

“妈——不是,不是啦!”萧又其觉得自己已经够没有头绪的了,老妈还要进来添乱,“是男生!男生……”

萧阿姨看着儿子的眼睛许久,然后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晕!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嘛!也不听听清楚就在那儿胡乱猜测。不会又有大嘴八婆跟老妈瞎说了什么吧?

“你们永远都喜欢听说!喜欢听别人说!永远都在传递着听来的事情!”

萧又其的耳边又响起苏子年怒气冲冲的控诉。

的确,传递八卦的那些人,还真是有够惹人烦呢。

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该问个清楚。

可是,又觉得,这样会很怪。

毕竟,对方是用冷淡眼神,用坚硬话语,用刻意保持距离的走路姿态,在对自己说:

行了。话说完了。就这样了

。没什么了。不要再靠近了。

然而,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

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和他在天台看星星。

在楼道里她下楼,他上楼的偶遇。

父母叫嚷着“不要和那个脾气古怪的男孩子一起玩”,自己却仍固执地坚持着。

有关他们之间的流言,他和她都不以为意,仍用他破旧老气的单车驮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清晨黄昏。

有关谎言和欺骗,早就在这两个内心纯挚的少年身上,相形见绌。

于是,冷战后的很多个夜晚,颜咫遥都是把电话拨了又掐,把短信打了又删,然后在回忆里洗刷着两个人的过往,一个人流眼泪。

她只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问他原因,自己究竟该如何开口。

“我们怎么会不好了?”

——太肉麻的台词。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太卑躬屈膝的姿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如果,他们的关系曾经是情侣是恋人是夫妻是父女是生死相依紧紧捆绑的共同体,那么她颜咫遥可以撕破脸皮放下尊严不顾一切地去质问去纠缠去盯梢去调查去作天作地。

可是,他们的关系,只是一个楼道里的邻居上下层的距离,只是“很运气的竟然可以和你同学三年也许未来可以继续同学三年”的朋友关系。

而朋友这样的关系,是比亲情爱情更为脆弱和自由的。

亲情是割舍不断的。爱情是需要负责的。而友情呢?今天形影不离的双生花,明日里是彼此视而不见的陌生人。

感觉不对了,情绪不好了,连一句解释的必要都没有,就可以亮灯散场了。

所以,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自己要习惯的,不过是另一辆单车,另一种风格的陪伴。

颜咫遥的脑海中浮现出嬉皮笑脸的萧又其,马上破涕为笑,心情指数直线上飚。

这个长不大的小朋友,总是得意洋洋,元气十足的样子。曾经和苏子年在一起的小心翼翼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自由自在和随心所欲。

永远不用在离家几十米远的地方急急忙忙地从单车的后座上跳下来,假装成各走各的样子,逃开大人责骂的眼神,各自回家。

永远不用担心下一句话是不是会说出不该提到的过往,而看到他受伤后回避的眼神。

永远不会在一起呆一整个下午都没说过一句话,连空气都闷得快要馊掉。

那么,如果,这一次冷战的对象换作是萧又其,自己也许可以大大咧咧地冲上去给他后脑勺一下子,然后他大吼一声“干嘛啦,很痛哎!”两个人就嘻嘻哈哈地跑到哪里去玩了。

那么,如果,十二岁那年在天台上遇到的看星少年是萧又其,自己也许早就因为笑太多而满脸爬满深刻笑纹了吧。

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该有多好。

书桌旁的手机发出短信提示音,颜咫遥从那么多的“如果”中回过神来。

是萧又其的短信:“周日有空吗?一起去星相馆吧?”

世界上真的会有心灵感应吧?

当我在想你,你便听得到。

当我在想你,你便到来了。

颜咫遥摸摸自己不知是因为暖气还是因为开心而涨红发烫的脸颊,然后给萧又其回信息:

“嘻嘻,好呀。不见不散=U=”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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