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一直跟到轿前,又追道:“小娘子一天欢喜,如何撒手宝山?”
小妹微微一笑,随口答道:“疯道人恁地贪痴,哪的随身金穴?”她这边已坐进轿子,却听那道人喃喃一句道:“‘疯道人’得对小娘子,万千之幸!”
苏小妹不明所以,便也不在意,跟随的老管家听了,却怪这道人放肆,想要回去寻闹。只见这时,廊下走过一个垂髫的俊童,对着那道人叫道:“相公来这里更衣。”
那道人便先走掉,而俊童在后边跟随,老管家在那童儿肩头悄悄一捏,低声问道:“前面是哪个相公?”
童儿道:“是高邮秦少游相公。”
老管家笑而不语,回去时将这话说给老婆听,也就相当于说给全体内院女眷听了,苏小妹这才晓得那妙语连珠的化缘道人,便是秦少游假扮的,付之一笑,又嘱咐丫鬟们休得多嘴。
秦少游那日在岳庙探知到苏小妹
才貌双全,回来便害上了相思病,择好吉日,亲往苏府求亲。苏老泉巴不得有这样位好女婿,当场应允,随后便是下财纳币这些程序,都完毕之后,正是二月初旬。
秦观自然是想尽快完婚,苏小妹却是不肯。诸位不要忘记了,她可是有着洞察命数的附加技能,看了秦少游的文字便判定,自家未婚夫必然会中选,到时候象简乌纱,洞房花烛,岂不是双喜临门?
到三月初三礼部大试,秦观果然金榜题名,高中制科,兴高采烈来到苏府拜见丈人,商讨择日成亲之事。苏老泉也是爽快,拉着他笑道:“今日挂榜,脱白挂绿,便是上吉之日,何必另选日子。你们今晚便在这寓所中成亲,岂不美哉?”苏东坡从旁点赞。
惊喜来得太突然,大登科后小登科,直到拜完堂,秦观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夜月明如昼,秦观在前厅招待完筵宴,被灌了不少酒,正欲进房见媳妇,却见房门紧闭。
秦观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桥段他很熟悉,“孙夫人玄德结亲。至晚客散,两行红炬,接引玄德入房,灯光之下但见枪刀簇满;侍婢皆佩剑悬刀,立于两旁。唬得玄德魂不附体……”
他感觉自己很危险。
再看庭中摆着小小一张桌子,桌上排列着笔墨纸砚,三只纸封,以及三个盏儿,其中一个是玉盏,一个是银盏,一个是瓦盏。秦观心里又是咯噔,这个桥段他也很熟悉,感觉接下来守立在一旁的青衣小鬟就要问他:“年轻的相公哟,你掉的是这个玉盏,还是这个银盏?”
“相烦给你家小姐传个话,新郎已经到了,怎么不开门呢?”秦观忐忑地问。
丫鬟道:“奉
小姐之命,这里有三道题目,三试都通过,才准许进房,题目就在这三个纸封里。”
秦观指着三只盏:“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丫鬟道:“这玉盏是盛酒的,银盏是盛茶的,瓦盏是盛白开水的。三试都通过,玉盏内美酒三杯,请进香房;两试通过了,一试没过,银盏内清茶解渴,等待明晚再来试;一试过了,两试没过,用瓦盏呷口清水,罚在外厢读书三个月。”
秦观此时内心是崩溃的,这就好比千辛万苦以文科状元身份考进北大,行李被褥都打包好了,喜不自胜进校门准备参加开学典礼,校长却把你拦在门口说,我们还有三环面试笔试,不考满分,滚回高中复读去。
他微微冷笑,强撑面子道:“这种玩法能难住其他秀才,可难不住我,我是刚打通关国考的高级人才,答过的题比你们认的字都多,别说三道题,就是三百道,我何惧哉!”
丫鬟道:“我家小姐可不是那些古板试官,之乎者也应个故事而已,她的题目好难哩!”
秦观镇定道:“请开第一题!”
丫鬟取出第一个纸封拆开,请新郎自己看,只见花笺一封,写着四句诗道:
铜铁投洪冶,蝼蚁上粉墙。阴阳无二义,天地我中央。
Ps:绝句一首,要求新郎也做一首,合了出题之意,方为通过第一轮测试。
秦观心想:“这个题目,换作别人肯定猜不着。这诗影射着我曾扮作云游道人,去相那苏小姐,四句中含着‘化缘道人’的谜底,分明是在嘲弄我。”于是在月下取笔,在题目后写下一首诗道:
化工何意把春催?缘到名园花自开。道是东风原有主,人人不敢上花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