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久鸣站起来,抖着双手说,李越季李市长,我都把话跟你说到这个份上了。可你,可你还跟我来这套!你到底想干什么吧?多年的媳妇,才能熬成婆,心急吃不上热豆腐,你别以为……范久鸣及时收住话,因为他后面的话是,江小洋跟我怎么着了?
李越季气得脸通红,大声说,范久鸣,你不要以权压人,仗势欺人。我要向省里汇报,我侍候不了你,让省里派个能侍候你的人来侍候你,行了吧!说完气冲冲走了。
范久鸣冲着半开的门嘟囔,想他妈的当上江武则天。回去照镜子看看,你李越季长那张脸了吗?娘们家家的,想当家长,你裤裆里还缺二两肉!范久鸣这一大早的怨气,都是源于冯仲的那个电话。那会儿他挂断冯仲的电话后,就给郭田打电话。手机明明通了,可郭田就是不接听。连打了几次,都是这样。范久鸣就意识到,冯仲刚才那个电话不是打着玩的,看来情况不妙。
一个县委书记来了,范久鸣板着脸,没讲几句话,就往门外撵人了,说等会儿省领导要来,打发县委书记赶紧走。县委书记磨磨叽叽站起来,把一个大信封放在了沙发上,还故意望了那么一眼。范久鸣一看就火了,指着大信封说,你扯什么**蛋?给我拿走,拿走!像你这样心术不正的干部,搁哪能让人放心?听见没,我让你拿走——县委书记点头哈腰,拿起大信封,灰溜溜走了。
这时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范久鸣过去拿起手机。盯紧江小洋。看完这条短信息,范久鸣的心,腾地揪了起来。谁发来的呢,号码陌生,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他把这个陌生的号码,又看了几遍,猜想这可能是南方哪个城市的手机号。
噢——郭田!范久鸣叫了一声。
范久鸣回复这个号码,可是没戏了,那边关机了。范久鸣不死心,又打郭田原来那个手机号,同样也是关机。他一气之下,把手机摔到桌子上。手机挺皮实,还能用,范久鸣调出了江小洋的手机号。
毕庆明和郭田,没跟你联系吧?范久鸣沉住气问。
江小洋问,怎么了?
我在问你!范久鸣语气逼人。
你到底怎么了?江小洋的声音里,夹着不满。
你要是真不知道什么了,那他们就有可能瞒着你了。范久鸣的口气缓和了一些,小洋,我得到可靠信息,毕庆明和郭田,近日有可能离境。
江小洋问,怎么会呢?你这会儿在哪?
办公室。范久鸣说,这几天,你们公司里没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吧?
这样吧,过一会儿,我再跟你联系。江小洋说。
范久鸣道,郭田我联系不上了,不知道毕庆明……
行了,你不要神经过敏了。我不是说过了嘛,等会儿再跟你联系。江小洋说完,就把电话线掐了。
范久鸣在办公桌和门之间来回踱步。他把目前得到的几条信息叠加在一起比较分析,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东能要出事是注定的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导致毕郭二人离家出走,甚至是外逃。那么下来的问题是,毕郭二人能否成功逃出去。如果能成功,到时就算把东能翻个底朝天,也不会在账目上找到自己的麻烦。也就是说,自己暂时不会出事,还有时间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实在没辙了,大不了也像他们一样背井离乡,出国就是了。范久鸣手里持有护照。其实冯仲和江小洋,手里也有护照,这是他们几人之间的公开秘密。
范久鸣想,照现在的情形看,自己要是不外逃的话,等到东能出事那一天,这上江城里能要自己命的人,也就只有江小洋了。当然了,前提是她不跑的话。可是现在,已经有风吹草动了,她这个浑身都是污点的财务总管,按说没有理由不出逃。她不离开上江,难道还会有活路?现在,范久鸣祈祷江小洋最好是逃跑,逃到国外去,永远都不要再露面。那样的话,自己留在上江的安全系数就增大了。
邹云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现在是九点十五分。再过十五分钟,就该召开基地移交单位资产、在职职工、待岗下岗人员、离退休人员核查汇报会了。而秦晓妍的电话,却迟迟不打来。不知她姐弟二人把那件棘手的事,办到了什么程度了。邹云不免心乱如麻,几次想打秦晓妍手机。可是这个念头,每每都被秦晓妍昨晚凄凉的表情撕扯碎了。
昨晚他从北京回来后,虽说四肢无力,眼皮子也往下耷拉,连洗澡的精神头都没有了。可是躺到床上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的滋味一言难尽。他在回望自己的家庭时,从一种无法言状的情绪里渐渐意识到,这些年里,原来自己对家的认识始终是模模糊糊。家对自己来说,好像既没有现实意义,也没有未来需求。而家中的女人,越来越像是这个家门上的一个标签,或是记录一场合法婚姻的流动符号。由这个存在合法、但却冷清的家,他联想到了上江柳园里的安乐窝。身前身后两个女人,都在用不同的情感形式,演义着她们这个角色里的独特内涵。或许她们,还会悄无声息地借助当下这种有头无尾、也可能是无头无尾的现实生活,从超越自我的角度,用一种新潮的心态,解读她们漂泊的情感以及未来的未知命运。就自己而言,秦晓妍这个角色不难猜测,她再怎么修饰,都无法回避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始终会把自己当成她命运走向的一个起跳平台;可是龚琨就不大好捉摸了,虽说她是白手起家,可是她的生存空间和生活背景,都是飘忽不定的。她的能量针对自己而言,可以制造幸福,但也能挖掘坟墓。
邹云捧着茶杯,走出办公室,在走廊拐弯处,碰上了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冯仲。不时有来开会的基层领导跟他俩打招呼,他俩就摆手,或点头应酬。上楼梯的时候,冯仲问,邹书记,北京那边没什么关于东能的传说吧?
邹云说,冯局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跟我直说啊?
冯仲苦笑道,你邹书记在北京,比我冯仲的活动面大,你就是能源局里的消息灵通人士。
邹云道,放心吧冯局长,别说风平浪静,就是真有点什么事,我出面顶着。
冯仲兜着嘴,紫黑色的唇上,掉下来叭嗒一声。还不等走到会议室门口,他俩就没法儿单独说话了,打招呼的手,喊局长书记的嘴,前后夹击。
邹云刚跟一个胖子握过手,装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猜想这个电话,应该是自己一直在等着的那个电话,就匆匆把胖子对付过去,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号码,径直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姐夫,我们刚从那家公司出来,那个女经理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员工说不知道。秦宇立说。
邹云回了一下头,问道,知道去哪了吗?
说是去了武汉。
还有别的信息吗?
就这些。
嗯……你找点关系,查一下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谁。有了结果,尽快给我打电话。
就这点事?不用查了,上次去那里,我看了她们的营业执照。法人,就是那个女经理,姓冯,好像是叫……冯英。秦宇立拖着长音说。
冯英?邹云点点头,心里画了个大问号。
没事了吧?没事,我姐她跟你汇报工作。
秦晓妍的声音就过来了。邹云,宇立刚才说的,都是实情。你别为这事上火,这里我们会时常来的。等一有情况,马上和你联系。你要多注意身体。
邹云说,我知道,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开会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