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昏睡的男子,走进了密室。
暮色,枫桥,浅水,浮舟。
雪剑静静地坐在舟中,脚下是被点了穴道像死人一般的萧亦清。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却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悲伤。
他已这样等了很久。
在这段时间里,他为宫傲夜包扎好了伤口,放在密室中。然后他又按照宫傲夜的模样,为自己化了妆。纵使自己的易容术不十分高超,但戴着金甲面具,一般人是很难认出来的。
唯有这样装扮,夏紫萱才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毕竟对于将死之人,是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的。若真的一切都只是计划好的,那么能死在她的手里,以此来换楼主一命,亦无怨无悔。
暮色渐重,船里尚未点灯。只要河两岸挂起的大红灯笼,喜庆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却无比悲戚。
急促的马蹄声终于到了。
夜色中,一匹骏马前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紫衣女子见状,抱起花绚,在骏马倒下的一瞬间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你没事吧?”夏紫萱扶起她道。
“无事。”花绚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望着一座无半点灯火的小院,眼里满是焦急,“为什么没有点灯?难道不是在这里么?还是……”
“我们来晚了。”夏紫萱的身子似踉跄了一下,冷冷地重复道:“我们来晚了……”
“不,不会的……”花绚似已崩溃,冲到被震毁的大门前,立刻感觉到阴冷的气息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我们进去。”不知何时,夏紫萱已取来一盏灯笼,走在她前面。
屋里凌乱的家具还在,地上的鲜血亦触目惊心,半截断枪仍在地上,枪头却不知去了哪里。虽非亲眼得见此战,但已知此战的凶险。
夏紫萱将半截断枪握在手中,一时间竟有些心痛。她与萧亦清,不过只是杀人时的伙伴,又何尝真心想将他当做朋友。可如今他竟这般舍身为她。
花绚忽然拉住她的衣袖哭道:“萱姑娘,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同归于尽了?”
夏紫萱被她的话震了一下,同归于尽,最坏的结局,也就是如此。他们二人的功力不相上下,如此血拼,必然是谁也活不了的。
“一定是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对方……”花绚似感觉到了夏紫萱异常的沉默,不禁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掩面而泣。
夏紫萱忽然看到了黑暗中的一道光芒,虽然时隐时现,但已足以分辨出那不是灯光,而是剑光。她一字一字道:“如若他们真的同归于尽,那么,尸体,又在哪里?”
花绚猛然顿住了哭声,起身四下巡视。
对啊,如今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又怎么能断定他们一定就死了呢?可如果没死,他们现在又会在哪里?
“你不必找了。”夏紫萱走过去捡起剑,如雪的剑光清寒,剑身的雪花清晰可辨。
花绚也已看到了她手中的剑,惊呼道:“是飞雪剑!”
夏紫萱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但握剑的手已微微颤抖。
雪辰,真的是你么?她不禁用手捂住了颈间悬挂的杜鹃花。
那一日的凄迷小雨,她于酒楼守护了他一夜,直到宫傲夜找到他,将他带回。
人影远去,而满是泥泞的小巷中,便留下了一朵鲜艳得仿佛刚从枝头摘下的花朵。
听雪辰说,经秘术瓷化后的花朵,可保百年不朽,鲜艳如昨。正如他对她的心意,生死不变。
只是她别无选择,只能辜负了他这份情意。
江南的烟雨小巷,一袭紫衣伫立,纵然雨水已打湿衣衫,亦毫不在意。而泪,却早已融化在雨中,不见踪迹。
“萱姑娘,是雪剑来了!那么楼主与萧公子,也必定是他带走了。”花绚的言语中隐隐透出希望。
夏紫萱看了看她惊喜的脸色,心下却更沉重了。如果真的是雪剑来了,那么萧亦清还有命在么?
这时,风中忽然传来了依稀的歌声,苍凉而空旷。